“我认得你!该死的!你是本丘克,啊哈,耀武扬威的走狗本丘克。”鲁伊兹坐在大车上嚷道,嘲笑着满头是汗的本丘克。10月份的东方县,天上晒着地下蒸着热辣辣的空气迎面扑来,但本丘克很清楚,自己现在流下来的更多是紧张的冷汗,他紧紧捏着手上的霰弹枪,掌心黏呼呼的,指关节发白。对面是黑压压的人群,那是些以前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手足同袍,本丘克站在一堆铁轨上,感觉有些眩晕...
交建四局完成了棉梅线的铺设,在得到执委会批复后,决定继续南延段,也就是由棉农乡直抵罗洽港,棉梅线铁路也被交通部正式命名为罗梅线铁路,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将南方的首都地区、西岭地区、伊河地区通过铁路串联起来,再经过发达的内河水系与北方的鸭子湖地区联系起来,从此再也不用畏惧敌人的海上封锁。可是因为交通部综合规划司那些“不懂的算‘政治账’的、没人情味的、脑子被驴踢过的书呆子(彭志成语)”的“效益评估”,竟然以四月十九日镇人烟稀少为由,拒绝在此处设立站点。从理论上说,这些面对分析报表的小职员们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往大了说,他们显然忘记了东岸这个军国主义国家的性质,即使从小处上看,也是糊涂颟顸的可以,居然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荒凉的小镇是“荣军农场”的所在,因此得罪了一大票伤残退役的军人。今天本丘克这个罗梅线铁路治保主任便是这样出现镇子上交建四局项目部的,当他闻讯带着一个班的护路保安(【铁路警察】的前身)乘着手摇车①赶来时,大门都已经被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老伤兵们砸了。
“都安静!你们的要求,交建四局已经呈报给交通部了,我!本丘克敢在这里担保...”
“拿什么担保?你的女人吗?”人群中有人怪叫,一众老兵哄堂大笑。“嘭”的一声!本丘克手里的霰弹枪朝天发射了,护路队治安员也紧张的平端起枪来...一阵死寂般的冷场。
“你要干什么?!”鲁伊兹怒道,“东岸军人是吓不倒的!”
“该死!意大利佬,别在这煽风点火了,送你的货去吧!看在天尊的份上。”本丘克也依稀记起来这个装着义肢瞎吵吵的货郎是曾经驻扎在煤河乡的三连老兵,“滚吧!这里没你的事!”
“是么?看看...看看~~这位宪兵的‘大队长’哟,本丘克先生,大家都来认识下喂!”鲁伊兹捋了把鼻涕甩在地上,“大家都是兄弟,只有走狗才会拿着枪对着流过血的兄弟,你们说是不是?!”本丘克完全没想到,刚弹压下去的情绪又莫名其妙的被这个仅仅是刚巧路过的“老相识”给调动起来了......
“我也是老兵!能体会大家的心情。我们要相信交通部、相信执委会和彭总长会协调好。再重申一次,我担保,”他停了停,试图让老兵们冷静下来,从心底里也想揪出刚才挑头捣蛋闹事的,然而似乎是霰弹枪的作用,这次没人再出声,鲁伊兹也不例外,虽然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憋的挺难受的。本丘克继续道:“我担保,四月十九日站肯定会设立!而且定名为【荣军农场站】。相信我!”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本丘克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老兵们相互的议论说明问题应该会往好的地方发展。“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又是那熟悉的怪叫,“整个军界都知道,你为了个蛮子女人,连荣誉都抛弃了,更不用说你和圣保罗旗队那些人渣们的肮脏勾当...”
本丘克眼前一黑,一个踉跄竟从铁轨堆上滑落下来,治安员们赶忙上前扶住接稳他,本丘克摘下旧军帽,擦拭着上面的黄铜五角星,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眼中满含泪水,老兵队伍中突然又冷了场,本丘克红着眼指向四周,沉痛地说:“你们!你们明知道不是这样的!”鲁伊兹被本丘克骇人的表情震动了,他点点头,也帮腔的嚷道:“不对!不是这样的!虽然他是个可恶的宪兵走狗,但他首先是勇敢的战士,三连的有没有?你们说我说的是不是公道话?”
“你们扪着良心说,谁家没有几个偷渡客没有几个蛮子仆役被使唤?”本丘克四下指着,手都颤抖了
“大林,我记得你家三小子就是个杂种吧?老爷,不要啊,不要...”、“滚,你也好不到哪去!别阴阳怪气的。别人看不出你浓眉大眼高鼻子是什么德行,我可知道,你也是高乔骗子混充西班牙鬼子的。劳尔,你再胡咧咧,我叫你好看!”人群中突然传出来两个对骂的声音,众皆哄笑,连护路治安员都乐的捧腹顿足的,紧张的气氛又被缓和下来。本丘克笑了,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当焦作愚领着兵团堡的学兵赶来时惊讶的发现,四月十九日镇成了欢乐的海洋,拄着拐棍和蹬着木腿的伤残老兵们围绕着交建四局项目部举行火炬游行。甚至还有先于学兵团到来的宪兵第一联队4小队的战士们参与。年轻的学兵们各个摸不着头脑,他们听闻有“反东岸份子”意图破坏铁路建设“自发”的赶来镇压,遇见的居然是这个情况...焦作愚看着本丘克在和几个铁钩子们(手部残疾装备义肢的老兵)在周围人的口哨、呼号和不成调的和声中,随着科布扎②的乐声勾肩搭背的跳着卡琳努什卡③,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荣军太寂寞了,就是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