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曲 一线(1 / 2)

 清辉从未把“傲骨甚于性命”这种狗屁不通的信念放在心上。明知不敌还要硬上,根本不是勇武,而是莽撞。平白送命,又对现实毫无助益,凭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当他眼前赤阳血龙剑之威后,并不觉得逃走可耻。也许血龙剑将以平乐县的百姓血祭剑魄,那又怎样?有心者不一定有力,自己冲上去不过是多了一个亡魂,于事无补。

不过,当他得知血龙剑与列之间不死不休的“缘分”后,便打消了独善其身的念头。因弱小而逃没什么羞耻的,但在危难中弃友而逃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卑鄙行为。清辉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和宝贵的矜持。

与乐见的人相处时,清辉很少像平日里那般冷漠。和卿琅在一起,他也会笑着调侃,轻松随意。徐伯是另一个与清辉有些交情的人,看起来不太可靠,喜欢自吹自擂,常常贪点小便宜什么的,却是个不错的长者。至少面对清辉这个忘年交和最佳的听众时,不禁把自己真真假假的经历吹嘘得眉飞色舞,甚至懂得拿出些米酒来赠给他免费享用,直看得伙计们目瞪口呆,——铁树开花,铁公鸡拔毛,实在是稀奇。按徐伯的说法,“那个冷脸的小子虽然很神气,人还不错,也许是天生具有令人信赖的气质吧。”。

我是很可靠的人吗?清辉本身也会有这样的疑问,不过徐伯自信满满地坚称他老人家看人从不走眼,由不得你不信。

仙人小子列是清辉十年中认识的第三人,——说起来,后两人都是在这三个月里遇见的,倘若能留得性命南下而游,也许会结识更多的人吧。列虽然有点人小鬼大,可并不讨人嫌,说不定是表达的恰到好处,反而令清辉心生好感。仙人后裔,如果放在凡间,一万多岁的年纪,该算是多少代前辈呢?一触及这个想法时,清辉只觉得好笑。反正现在,两人还是平辈论交,否则称呼外表比卿琅还年轻小子为“老前辈”,怎么看也太别扭了。

“列,你还能不能打了。实在不行我们就逃吧。你不会也有‘宁死不退’的骄傲吧?”

“那柄破剑锲而不舍,不收拾掉它,我就会被仙界的禁法锁在寒冰之内,哪儿也去不了。”

“总之是你得罪过血龙剑就对了。诚心实意地道个歉会不会得到宽恕?”

“拿命当谢礼,说不定可以。”

列耸了耸肩。那剑剖开血肉的剧烈痛感似乎还残留在元神记忆的深处,怎么看也是血龙剑欠自己的债才对。

瞧着同伴连站立都很勉强的样子,清辉知道自己也必须加入战团,翻了翻身上并无称手的兵器。勉强能称得上兵器的,也只有那柄家传的带鞘怪刃,尽管流露着很了不起的气息,却拔不出来。眼下顾不上挑三拣四,拿出来当根棒子也好。

赤红色的血状浓雾渐渐收缩为巴掌大小的一团,随后发出噼噼剥剥的轻响,镇龙符结成的金色“蛋壳”应声而破,点点光影在剑气形成的风暴中消散无形。

列转过头扫了一眼清辉手中的“仙兵神器”,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的得意兵刃?”

“根本不知道来历,平日也没怎么使过,最要命的是根本拔不出来,称不上得意吧。”

清辉提着连鞘怪刀,眼神却没离开过数十丈外蠢动的催命凶煞,它早缩成了指甲大小的一点,周围的红雾消散殆尽。

血色的斑点似乎跳动了一下。清辉眨眨眼睛,没错,它竟然一化为二。见鬼!一柄血龙剑已经难缠,再多出一柄只能束手待毙了。坏心眼的厄运妖女显然还没玩够,既然可以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直至万千也就顺理成章了。看着漫天赤红色光点,如同嗜血的群狼瞪着双眼,心情真是恶劣得无以复加。

“万剑归宗?剑魄怎么也会这招?”列倒吸一口凉气。

清辉的心再度下沉。这么狗血的名字,估计也不会是易与的招数。

“不是普通的障眼法或是幻术吗?那样找到本体就行了。”狗屁的万剑归宗,总不会真是凭空增加万倍攻势的剑道之宗吧。

列的脸色难看之极。“万剑归宗在仙界只能算是中品剑术,比起雷霆万钧、天惊地变的极品剑诀,当然是有所不及。可惜你我不是道行高深之士,就算这万剑归宗只是血龙剑魄自行施展,应付起来也殊为不易。你眼中所见到的剑影并非运剑过快带出的残象,而是实实在在的分裂剑气。”

“总之就是剑剑要命了。有没有破解之道?”清辉听得心惊。既然只是中品剑术,定是有破解方法的,否则岂不是无敌了。

星星点点,密密麻麻,飞闪腾挪,电掣穿梭,威势惊人。若在凡间,很难想象这等高妙剑术竟然只是凭一柄剑自身的灵性施展出的。仙界宝物确实强得要命!

“破解之道当然是有。”列的回答出奇干脆……干脆到雪上加霜。傻子都听得出言外之意——就算有,你我也使不出。

清辉心有不甘。即便没法子依葫芦画瓢,听听总会受点启发,能琢磨出更简易的手段也说不定。只是小小的期盼也在听到答复后彻底覆灭。其实说白了,仙界流传的破解之法并无稀奇之处——面对万剑归宗的攻击,只要使出相同的剑诀,双方对轰自然就化解了。

“你们仙界的人做事倒也干脆。”清辉没好气地弹了弹手中的短刀,得出毫无用处的结论。以列目前的状况一定是无力施展这等耗力过剧的剑诀。至于自己,连名字都不熟的招数,还是免谈吧。

说起来可能是毫无根据的预感,——事实上清辉并不喜欢“预感”,无论准不准都很讨厌,——不过这一次,他确实觉得站在盟友立场上的仙人小子对此早有准备,甚至正在施展相当危险的克制手段。如果真是如此,那到底是什么呢……

多想无益,血龙剑似乎也有相同的认知,故而更不停留,蓄势已满,一触而发。漫天赤血色的剑芒像是灾年的飞蝗,铺天盖地落下,无数尖锐的鸣叫汇成震慑心魄的洪流,冲击着二人的心理堤防,掀起凄厉的浪花。

列舒展大袖,冰蓝色的袖口升起千朵庆云,将袭来的剑光或是一一弹开,或是堪堪托起,难以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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