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曲 众寡(1 / 2)

 明元子高谈阔论之际遭师兄广庐子打断,心中大为不满,却知七师兄极得师尊信任,道法修为也高于自己,只得忿忿而退。

广庐道人径自走到清辉二人面前,森然道:“你二人是否隐瞒,我稍后遣人往洞内查看便知。若无他图,又怎会无故跑到这荒山野岭的无名山洞中去?你二人出自何门?贫道现为道门中宗主以下二代弟子,恐怕比你二人的师尊还长上几辈,你们若无出格举动,贫道不会以大欺小的。”

“此山又不是你我私产,道长想搜请便!我二人来此有无图谋,不是什么要紧事。怎比得了道长心系天下,虽身处万里之外,却不辞劳苦,特来此荒山野岭积德行善那般胸襟广阔,令人敬仰呢?”清辉扫了一眼山下东倒西歪的断木残林,原本青幽葱郁的大好山色如今一片狼藉。半空中灵气激荡,显然是修到者争斗不休,拼尽了全力。修道者不管能否伤到彼此,这逃不掉、避不开的青山绿野注定只能忍受池鱼之殃了。

邪道众人一直待在一旁看笑话,此刻更是肆意爆发出哄然怪笑。广庐道人面色铁青,回身叫过两名法宗弟子,便要入洞查看。堪称其死对头的云阳道人却扬起嘶哑粗糙的嗓门,阴阳怪气地诘问道:“莫非只有法宗弟子入内就查得清楚吗?广庐师侄,你师叔我老人家也定要入内,不知你有何高见?”

广庐道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咬牙道:“师叔言重。我正道各门派同气连枝,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每派遣两人入洞可否?”

话音未落,十数道黑影闪动,自邪道众人之中直奔洞口而去。其实在清辉二人现身之前,正邪两道已经对峙良久,彼此忌惮,既不肯被对方抢先入洞,也不愿自己先走而将后背曝于对方剑下。此刻邪道中几个心急沉不住气的人物见正道已经决定派人入洞,便再也顾不了许多,瞅冷子当先抢入。

“诸位急匆匆要往何处去?”一个平和淡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名抢入者仿佛被无形的巨蟒紧紧缠在身上,再难移动分毫。

抬头看时,挡在洞口的中年道人方面大耳,望之可亲,饱含善意的笑容挂在嘴角,普普通通的灰布道袍穿在他身上比精致的白鹤青云袍服还气派。举手间禁制了十几人,修为之深还在其次,那份浑然无痕的从容更是尤为难得。此人正是如今道门第一宗玄宗的大弟子灵合道人。片刻之前他还站在正道人群之中,竟无人察觉何时已至洞口。

“灵合道友好身手!”一个身着青布长袍的俊雅文士飘然而至,抬袖虚空一拂,那十几个被法诀缚住邪道修士顿觉浑身一震,已可行动如常,当下躬身急急退走。

灵合子神色如常,朗声道:“商兄风采如昔,修为一日千里,令人羡慕!”

“灵合道友过奖,小弟惭愧。”

两人如同多年后重逢的密友般互致热络问候,手下却变换着眼花缭乱的法诀,细小的光芒在二人之间游动又很快湮没,强劲的真元四射喷溅,将地下砂石扬在空中,在洞口石壁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这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持续了半盏茶的光景便嘎然而止,并不是因为分出了胜负,事实上二人心中对彼此的根底已经知晓,千招之内绝无可能分出高下。既然如此,二人颇有默契地谈笑几句后,同时知难而退。

“安神君,云阳师叔,广庐道兄,诸位道友,商无客适才提议双方各遣相同人数入洞查看,以免空耗时辰,列位以为如何?”灵合子退回本阵,转述商无客的折中方案。

仓元山掌门“火德真君”安道中咧开大嘴发出怪鸟悲啼似的笑声,火红的乱发和同色的长袍颤动不已。

“嘿嘿,老子可不介意那帮小崽子耍什么花招,咱们守在这洞口,他们还能飞了天不成。不是老子瞧不起他们,即便让他们抢下来,慢说是件仙家至宝,就是个稀松法器,没有三七二十一个时辰,他们能炼化得下来?由得他们同去,说不定还是个垫背的!”

广庐道人压着心中一拱一拱的火头儿,转身询问:“云阳师叔意下如何?”

“贫道自然要进去瞧瞧,至于邪道妖孽,随他们去吧。倒是广庐师侄,你若对那仙宝存了念头,同去无妨。”云阳道人似笑非笑地慢慢答道,一双小眼死死盯在广庐道人脸上。

“师叔说笑,世间至宝,有德者据之,有缘者怀之,广庐自问才浅德薄,不敢奢望。师叔德行高尚,如有意一试,广庐丁当全力相助。”

一句“德行高尚”,也不知是广庐道人有意还是无意,说得郑重非常。法宗弟子极是配合地低声讪笑,场内气氛愈发尴尬。

云阳道人佯装未闻,哑声干笑道:“好,好,有师侄一句掏心的重诺,价值万金。法宗向来言而有信,师侄此言亦必然不虚,否则天地良心,必遭……哈哈……”

广庐道人听了这话,不觉又恨又怒,可反驳也不是,承认更不肯,猛咽了几口唾沫,僵在那里。旁边的灵合子忙笑着圆场道:“即是师叔肯躬亲劳苦,同去的小辈们也有个可以马首是瞻的魁首,不至吃了暗亏。各派道友,如无他议,也请各选人手吧。”

正道阵营里忙着点派如洞之人,邪道一头儿更是乱作一团。派别林立,谁也不服谁,个个牛气冲天,饶是商无客费尽唇舌,也是“按下了葫芦起来个瓢”,真个是个个争先,人人奋勇,好不热闹。这么一来,原本是敌意所指的清辉、卿琅兄弟二人,反倒被冷落在一旁,无人搭理。

“大哥,这帮家伙也太没眼力了吧,竟然把我们当成无关紧要的杂鱼晾在一旁,自顾自折腾去了。”卿琅搓着手小声嘀咕着,抱怨的口气里更像是一位好容易设下陷阱的猎手忽然发觉猎物扭头离去而发出的感概。

清辉瞥了一眼日渐开朗甚至有些欠缺危机感的少年,没好气地应道:“引得这些人瞧很神气嘛?我倒乐得他们把我当成阵过山风。他们乐意折腾是他们的事,抢宝也好,正邪决斗也好,和我八竿子打不着。有那份闲汗,我宁可晚饭后散步溜达着出,何苦跟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卿琅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围在两旁的几十位“善男信女”,嘻笑道:“看热闹和亲自动手制造热闹的乐趣毕竟不同。不过这两边儿会打起来吗?常言道人为财死,再加上不知攒了多少年份的怨气,这锅热油可是沾火就着。”

“火?他们一会儿自己会翻出来的。你自管小心点,别让火星蹦到身上。”清辉正色道。

“要是进洞的人一无所获,只怕这火苗还得伸过来。大哥,到时候……”

“用靴子底儿把它踩灭了,还是找桶水把它浇熄,随你高兴。雅兴限于自身是本分,强邀外人的认同和配合是劣行,必要时非得用拳头和刀剑令混沌的偏执狂清醒才行。”

“说真的,我还真希望清淡的人生中加些令人期盼的调料。”

“能讲出这种话,明日就用加倍的修炼丰富人生好了。”

“这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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