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道:“西厂只是短时间的权宜之举,他的风评一直不好,搬倒普渡慈航后,还是要裁撤的。朝廷的官员本就臃肿,不适宜再增加了。”
搞了反贪局,中纪委,难道还要搞廉政公署?
易朝臣暗自松了口气,刚才他只是作为谋臣提了建议,但实际上他也不愿意再多出一个西厂来,锦衣卫、东厂,本就压得他们这些官员难以直腰,再多一个西厂,还怎么活?
他换了个话题,道:“兵部尚书傅天仇,巡视地方都司,发现不少弊端,结果反而被人诬告,直接再地方被收押,现在正压返回京受审,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傅天仇不属于任何一系,他是坚定的皇党,他这个兵部尚书,本就是各方妥协的结果,挂个名头而已,实际权力也没有。
但他又倔得很,明知自己身份尴尬,眼里还是揉不得沙子,结果倒好,刚好查到普度慈航一系身上,自身难保了。
朱允熥叹道:“朝廷被普度慈航一番祸害,忠贞义士已经不多了,傅天仇虽然能力差点,但心持正义,还是要救。”
“这件事我也知道,不日就要路过这里,我在这里,也是想要见一见他,路上护持一下,不要被人在途中暗杀了。”
傅天仇既然发现了问题,先救下来,他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毕竟顶了一个二品兵部尚书的头衔,以后对付普渡慈航的时候,也多一个上奏弹劾的人。
既然朱允熥这么说了,易朝臣就知道回去该怎么办了,最少都要保着他不死,只要不死,丢官就丢冠,以后在起复就是。
慈航普度一系势大,他所在的皇党,还是要尽力争取。
两人又对京城以及各地的态势做了一番详谈,心中都安心不少。
易朝臣最后道:“我们从宫中得到的消息,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殿下还是早点回京为好。”
代天巡视各地,随着局势的变化,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能拿这个攻击朱允熥,那些朝臣也怕朱允熥再这么巡下去,巡到哪里,哪里就是一场大地震,他们小心肝受不了。
而且朱允熥做的事,都是铁证,想翻案都做不到,他又喜欢牵连,没问题都要给你找出问题来,那些朝臣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稍不注意,就会被朱允熥顺势一撸到底!
他一个人在外面浪,手持尚方宝剑,没人治得了他,还是回京的好,多少能制衡一下。
朱允熥道:“等都指挥使过来,我就回去。”
“对了,”朱允熥道,“诸葛卧龙你知道吧?”
易朝臣略一思索,道:“那个号称通天博学士,受牵连被判终身监禁的倒霉鬼?”
果然,这些正统科班出身的官员,都不太在意诸葛卧龙。
朱允熥道:“正是,他现就在郭北县监狱,你去见一见他吧。毕竟他声望颇高,传出去对朝廷影响不好。”
易朝臣皱眉,道:“不是已经平反翻案了吗,怎么还呆在监狱不出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朱允熥道,“可能还是有点心怀怨愤吧。”
“好,我这就去见他!”
易朝臣雷厉风行,告别朱允熥,让人直接带他去监狱找诸葛卧龙。
如果把诸葛卧龙拉进太子阵营,能收获一大片民心。
监狱里面,环境自然不会很好,但他既然是带着目的来,还是能够忍受。
狱卒停下脚步,恭声道:“大人,前面那个就是诸葛卧龙了!那个和他说话的是殿下的护卫小旗,宁采臣。”
易朝臣顺势望去,就看近诸葛卧龙的囚房,里面一个年轻人正在和他说话。
诸葛卧龙语气不知是嘲讽还是叹息,道:“写游记,说我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就说我借古讽今。注解兵法,又说我策动谋反。写神怪故事吧,又说我导人迷信。”
“最后改写名人传记,嘿嘿,结果这个名人失事,被定为乱党,我跟他一块被判个终生监禁。”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诉说着自己受到的种种不公,对当权者昏庸无能,腐朽堕落,充满了鄙视。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外面世道混乱,还不如呆在监狱里清净舒心,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宁采臣道:“诸葛前辈,我跟着太子殿下做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太子心怀宽广,有扫清寰宇,还天下太平的伟大志向,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现在已经不同以往了,你为何还不愿意出去?”
他跟着朱允熥不短时间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不知世故的年轻小白。
“这次黑山老妖的事件,无数的贪官污吏,魑魅魍魉被涤荡,就是一个明证啊!”
诸葛卧龙哈哈笑道:“小伙子,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不过都是他们互相争权夺利罢了,哪里是真正为了百姓?”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他改变得了这个局面吗?你信不信,只要他当了皇帝,过不了多久,世间又会重复这样的事情,迟早都是要败亡,何必做螳臂当车之举?”
宁采臣如今不好忽悠了,他就是不问那该怎么办?如果你来做,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
反而说道:“做人怎能如此悲观?我们既然知道有这些恶果,当然要努力去改变,怎么还会是同样的结局?”
“就像我们生而为人,迟早都是要步入死亡,那我们是不是也同样什么都不用去做,等死就好?”
易朝臣暗自点头,赶在诸葛卧龙说话前走出来,抢先说道:
“有的人就是这样,他老是盯着别人家的垃圾堆,危言耸听,说这不好,那不好,却不知道垃圾是可以处理的。”
“而且他永远看不到,远方的绿水青山,秀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