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目光远望大海,海风吹来,直觉眼角发涩,轻轻地说:“杨兄,若是金国尚在,要你携父母梓宫,重返故国,你该如何是好?”
杨过听了,心头如中一记大锤,胸口又堵又闷,喉头又干又辣,半晌道:“我去。”言毕,又急忙摇摇头,道:“我不能。”想象自己父亲,年方十八,贵为亲王,风流潇洒,智谋深沉,却英年早逝,遗骨流落荒野,为鸦雀分食,草草落葬,连棺梓都没有,还要受着宋人千夫所指,心中不平之意甚高。又想郭伯父为国为民,一世努力,鞠躬尽瘁,自己曾怀恨图害,郭伯父对自己却推心置腹,赤心以待,倘若自己去投了敌国,又有如何脸面再见郭伯父一家?但妻子小龙女若知可以给自己父亲追王位上尊号,却自然不会反对,只不过她终究想住在古墓,别处却都不称心。一时间惶恐无计,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唉,到底这世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耶律齐还是极目远望,道:“是啊,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郭芙急红了眼圈,道:“当然保家卫国是对,弃明投暗,投靠蒙古人杀戮汉人是错!”
耶律齐握住郭芙的手,轻轻摩挲妻子手背,直盯她的瞳孔,深情道:“即便蒙古高官厚禄,也不及你对我的万一,我又怎会做让你伤心难过之事?蒙古负我,大宋却不曾负我,我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做人总要知恩图报,是非分明,又要谨言慎行,谋定后动,断不能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郭芙芳心大喜,要不是杨过在傍,真想给耶律齐一个大拥抱,又想这家伙居然开口要背叛大宋,忍不住瞪了杨过一眼,心想你纵然成了大侠,见事却远远不及齐哥。倘若你真有背宋那一天,我定然替天行道,一剑将你另一条手臂也砍了去,反正你没有手也可以施展那个什么“心惊肉跳”,去蒙古混碗饭吃应该不成问题,我郭芙对你也不算把事做绝。至于杨过那时候该怎么吃饭,郭芙倒不是特别担心。
耶律齐道:“有尚到底为何而来,瞎猜也不能做准,我此间之事一了,亦须尽速回襄阳一见。倒是要让岳父岳母尽快来岛上瞧瞧,岳母智计过人,又深得外祖真传,有办法也说不定。”
郭芙点头正色道:“正该如此。”又担心道:“外公此番糊涂得厉害,不知能否痊愈。”心中想到黄药师已过九十高龄,便不敢多想,拿出一片小小纸笺,以细炭条写上:外祖病笃,神志不明,伏惟速来,芙笔。连写三张,将纸笺多余部分截去,叠成小球,用蜡封了,绑在三只往返襄阳与桃花岛的鸽子脚上,将其放飞。盖信鸽往复,多有途中折损,或为人所获,或为鹰隼所擒,重要信件,必须放多只以防万一。
之后在峰顶略作盘桓,果然孤峰绝壁,劲风如刀,看海天一线,潮起浪涌,红日西斜,鸥鹭纷飞,红霞绚烂,彩虹衔云,无限美好,惟近黄昏。
三人返回岛内,黄药师兀自未醒,令人担心,郭芙摸摸黄药师鼻息,平稳有序,又号了号脉,亦是稳健厚实,三人方才放心。杨过没能寻到益母护宫散,很不甘心,在黄药师房内的药箱里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并无此药,却找到一本制药册子,其中有一页记载益母护宫散配方,与日前黄药师在席上所言一般无二,杨过急忙将此方誊写一遍,细细对比数遍,毫无差错,方才慎而重之收起。又去了一趟丹房,查了一遍抽屉,还是没有找到,此次倒不是很介意,心想最多自己去收集药材配制便好,虽然名贵,却非奇缺之物,悉心寻找,并不困难。看到有几丸蟾酥百涎丸,刚看过书册,知道此物毒性甚强,但对上别种毒物,倒颇有克制之力。忙带上几颗,心想日后耶律齐再中了见血封喉,先给他吃上一些,起码也不会似今次这般凶险无比。晚膳后各自歇息不表。
次日清晨,杨过起身抹了脸,走出房外,发现黄药师站在园中,一身华贵新衣,浑身打扮焕然整洁,双目炯炯有神,脸色红润发光,头发梳理在脑后,盘了一个髻,插一根碧玉簪,全不是神志不清模样,不禁一怔。
黄药师扭头看到杨过,微笑道:“杨过小友,没想到在这岛上再见你们。”
杨过目瞪口呆,一转眼,看到郭芙站在自己房门前,已经是瞠目结舌,耶律齐站在她背后,也满脸都是不信之色,又都带无限惊喜。
黄药师见三人满脸惊异,笑道:“今天清醒些了。这四五个月时而浑沌,时而清醒。浑沌时不能自己,但一举一动却都又记得清清楚楚,待得清醒之时,便都想了起来。”
郭芙喜道:“如此便好办了,或许多用些提神醒脑的药物,便能清醒过来,我还以为外公就此糊涂起来,再也治不好了,难过得很。”
黄药师微笑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略一沉吟,对杨过和耶律齐道:“正好我眼下有件事,哑仆都已逃散,需要劳烦你两位帮帮忙。”
两人一起慨然道:“请示下!”
黄药师道:“东南桃花峪里龙珠滩,有一艘画舫,已然泊了多年,乃是我出海之时所用。这数月来哑仆尽散,想劳烦你二人替我稍作洒扫,将船拖到峪口。”
郭芙愕然道:“外公大病未愈,为何辄要出海?却是不妥。”
黄药师不理郭芙,对二人道:“此事拜托二位,我自有计议。”
二人虽然不解,但黄药师既然已经示下,便应诺而去。
黄药师对郭芙道:“他两人既去,总要两个时辰,你却随我上一趟大佛岩清音洞。”言毕转身便走。
郭芙不明其意,随后跟来。
大佛岩在桃花岛西北散花峰顶,相传秦汉天柱山方士安期生修成黄老之术,泼墨成桃花石于此。俗称大石头,屹立峰上,岩高二十丈,岩侧两条缝路,攀援至顶,上有台地,可立百人,居高望远,百丈之下,海浪滔天,打在嶙峋怪石之上,散作无数白沫,极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感。夕阳西下,大佛岩与散花峰叠映,如一尊仰卧女佛,惟妙惟肖,人称“大佛夕照”。
散花峰下有一湖,名散花湖,黄药师山庄便在此处。黄药师神智清明,轻轻巧巧上山,郭芙自小这里便极熟稔,提气而上,片刻两人来到大佛岩下。此时虽然还是正月,但桃花岛在东海之内,气候温暖湿润,一路绿树成荫,桃花尚未绽放,尽是山茶花盛开,红紫白黄,百花齐放,艳丽缤纷。
两人来到清音洞。此洞在大佛岩底,乃天地生成,鬼斧神工,洞高一丈,深宽两丈,洞内右侧有条石缝长六七丈,宽仅五指,直贯洞顶,正是“桃花一线天”。此洞与崖旁一洞相通,洞能传音,清晰可辨,故名清音洞。
郭芙奇道:“此处我少时多曾游玩,外公为何偏要来此处?”
黄药师道:“你到一线天中伸手摸索下。”
郭芙走到石缝之侧,伸手进去摸索几下,道:“咦?有个机括?”
黄药师道:“正是,现今你不必打开,那机括后连着一个小小密室,我毕生钻研,武学奇术,皆藏在此。今日告知于你,勿要泄露,他日自有用到之时。”
这一线天乃是天然形成的石壁,一线之缝,最多伸进一只手,却不知黄药师如何能在此处构一密室,真是匪夷所思。
郭芙道:“难道爹爹妈妈,弟弟妹妹,和齐哥都不能告诉?”
黄药师道:“告诉你妈当然可以,你爹就不必了,他自有九阴真经,这里的东西用也用不上,便看了也看不懂,你弟弟妹妹,届时由你妈斟酌,她想要相告,便告之无妨。你丈夫嘛,乃庙堂之人,想必也用不上这些东西。”顿了顿,又道:“我桃花岛之秘,只传亲子。”
注:
老年失智症(Dementia):脑部疾病,导致思考能力和记忆力退化,造成情绪,语言,行动能力降低,但个人意识不受影响。典型失智症是阿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典型起始症状为记忆障碍,病人会遗忘刚刚发生的事(短期记忆),而较久以前的记忆(长期记忆)则不易受影响,很多病人会出现激烈的混淆症状。
亚洲发达国家发病率(欧洲发病率远高于亚洲,美洲次之):
60-64岁:1%;
65-69岁:1.7%;
70-74岁:2.9%;
75-79岁:5.5%;
80-84岁:10.3%;
85-89岁:18.5%;
90岁以上: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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