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把老骨头还能支吾多久,我早知天命。好不容易今日神志明白,你们几个小辈休想拖我。黄老邪一世自在潇洒,率性写意,毁多誉少,本来不求身后风光,但要我在人前尽显龙钟暮年,起居不能自理之状,那是断然不可能之事。倘再有多言,莫怪我翻了面皮。”说到后面,声色俱厉,郭芙耶律齐杨过还哪敢说话?
稍一顿,语气缓和下来,道:“这九阴中卷是撰不出的,若要下笔,只怕立时又要糊涂了。况且,莫说吴狄招式记得清不清楚,性命相搏,灵机应变出招,便是记得他使了几招,怎能撰成文本,前后贯通?我所想通之处,乃是他武功的精神,武功绝顶之时,身随意走,不拘于形式,这一层关节,你爹上次便说得明白了。理会得,越女剑那三流剑法使出来也是虎虎生威,不理会,便是再玄再秒的招式,也要受制于人。若熟稔了个中意境妙处,使我桃花岛的武功,亦本无不可。天下武功实无高下之分,只有拘泥多少之别,只要能打倒了敌人,便是好武功,胜不了敌人,便吹得再玄,那也是华而不实。这九阴真经累得我爱妻惨死,门派凋零,如今恰恰五十年,终于得偿所愿,破了这真经之谜,也是天数使然。”
杨过若有所思,耶律齐似懂非懂,郭芙一窍没通,心想外公说的道理太过高妙,还是等我回了襄阳问问妈妈再说,问爹爹想必也说不清楚。
说到此处,四人信马而行,已到桃花峪口。桃花峪北有沙滩,南依山林,沿途水草丰美,花树繁茂,竹林葱翠,溪清潭深,僻远幽绝,后桃花岛被蒙元所占,有道士赋诗曰:“流水来天洞,人间一脉通。桃园知不远,流出落花红。”赞的便是这桃花峪。画舫早已停靠岸边,午后潮涨,随着波浪一起一伏。黄药师翻身下马,拍了拍负着的包袱,眼望画舫,面带笑容,低声自语道:“阿衡,虽然劳你等了太久,这一生的故事却必不让你失望。”大步走向船去。
郭芙两眼含泪,叫了声“外公”,想扑前去抱住黄药师,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背后传来丈夫的轻声:“这传奇,我们没看到开始,但看到了结局。让外公心满意足,得偿五十年的心愿,是我们唯一能尽的心意。”
画舫三支风帆扬起,鼓风而动,夕阳西照,霞光万道,波光粼粼中,金碧辉煌的画舫渐行渐远,隐隐约约听到风中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