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所料不差,长公主果然要求面见巴图,亲自参与谈判。
这天晌午后,她就派了人快马到青山口传信。
青山口。
巴图最近火气很大,对和谈之事他内心极是排斥,却又不能真的不顾两个儿子的性命,矛盾之下,他狂躁又焦虑,头痛越发厉害了。
阿伯里整日在他耳边劝谏,气得他好几次想拔刀把人给宰了。当然,巴图知晓阿伯里所言所行,是为兀良汗考虑,可他就是不愿遂了他的愿,更不愿意承认,他发动南下之战是错误的,是劳民伤灾的举动,这对刚刚继承汗位的新汗王来说,影响甚大。
他不能轻易认输。
宝音的到来,是恰到好处的一个台阶,巴图甚至连拒绝和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而宝音很明显清楚这一点,给巴图的信里,压根不是商议,完全就是训斥与痛骂。
在兀良汗的都城,巴图见过宝音,这是个外柔内刚行事果决的强悍女子。睿智、机敏,洞察世事。若宝音不是女儿身,这大晏天下可能就没有赵炔什么事。
宝音没有选在巴图南下的时候来信,因为那时,她劝不了,来信反而示人以弱。而这封信时机刚好,不仅是当头棒喝,还有高高在上的藐视,她痛陈巴图的错误毫不留情,可字里行间又满是痛惜,为兀良汗为他的惋叹,情真意切。
斟词酌句,恰到好处。
巴图接下这个台阶,同意面谈。
但是在面谈地点的选择上,又发生了争执。
宝音要求巴图单枪匹马,一个人亲自前往卢龙塞。
巴图以及兀良汗一干将领却不敢同意。两个皇子已经成了阶下囚,让大汗单枪匹马去卢龙塞,那不是找死吗?谁敢保证大晏不会使诈?而且,若是巴图去卢龙塞相变,那不等于低头认错?
阿伯里第一个跳出来拒绝,并带着巴图的意思,再赴卢龙塞面见宝音,要求选一个卢龙塞和青山口之间的地方,双方同时派使者前往和谈。
阿伯里是先汗王阿木古郎身边的老人,认识宝音已经四十几个年头。当年,在宝音还是阿木古郎带在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时,阿伯里就是阿木古郎身边的谋臣之一。
他自认有几分颜面,宝音既然想谈,必然也是诚意满满,这个折中方案,他以为宝音会接受。
不料,宝音断然拒绝。
只让阿伯里给巴图带回一句话。
“要你儿子的命,就按我说的做。不然,三日内,你就能收到两个儿子的尸体。十日内,大晏军必将踏平青山口,收复宽城,北出松亭关,征伐兀良汗。我宝音,言出必行:明日太阳升起时,若见不到你的人,我将亲自挂帅,远征漠北。额尔古的河流、毡包,牧民的歌声,我也很喜欢,打下来狩猎放牧,再好不过。”
阿伯里是晌午后回去的,算上路程,巴图根本就没有准备和考虑的时间。
时雍得知此事,满是惊愕。
宝音长公主完全颠簸了她心里的印象。
那个雍容和蔼,朴素简约的长公主,平静安详的外表下原来有这等滔天的魄力。
佩服!
时雍看着西沉的落日,掌心在大黑的脑袋上轻撸着。
“大人,你说巴图会来吗?”
赵胤在书案前写东西,闻言看一眼窗边闲懒的一人一狗,慢慢收回目光,继续写:“会。”
时雍回头,“你怎么确定的?”
赵胤:“巴图别无他途。”
时雍道:“就算巴图不怕死,兀良汗的臣公们也不敢同意他轻易上门送死吧?”
赵胤笔尖停顿一下,“长公主不会杀他。”
唔?为什么?
时雍轻轻瞄他一眼,她总感觉这些人之间有种理不清说不明的东西。
看赵胤不理她,拍了拍袍角,站起来。
“那我去看看暴躁小王子。若是明日他就回去了,往后说不定就见不着了呢。”
她走得风快,没看赵胤什么表情。
谢放看着她出去,合上门,抬头就见赵胤丢下了笔。
“爷,不写了?”谢放拿过砚台和墨条,正准备磨墨,就见赵胤拿起了衣架上的氅子,披在肩膀上,大步出去了。
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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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桑的腿伤离愈合尚早,只是他不再抗拒治疗后,吃药加外敷,如今已经消了肿。时雍和郑医官合计过,对他伤好后,那条腿能不能恢复如初,都不抱什么希望。
郑医官更是断言,肯定无法复原。
非残即跛。
时雍心知他说的是对的,在没有手术条件的当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想要完全康复可能性极小。但是她不愿意放弃,每日都会前去看望一下治疗情况,并陪来桑说说话,让他保持好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