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像个孩子似的朝陈岚扑过去,模样极是亲昵。
赵胤看她一眼,垂下眼帘,上前向宝音行礼,“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
宝音摆摆手免礼,微笑着看时雍和陈岚,打趣道:“瞧这母女俩亲热得,阿拾都忘了姨母了……”
这是陈岚康复后,母女俩第一次见面,时雍很照顾她的心情,做了“自来熟”,但陈岚明显有一丝局促,看着同她亲昵的女儿,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手足该如何摆放,竟是不如失忆那会儿迷迷糊糊的状态自在。
“乖,快些给长公主请安……”
时雍能体谅她现在的心情,扭头朝宝音甜甜一笑。
“外甥女给姨母请安。娘,姨母对我可好了,她才不会怪罪我呢。”
陈岚笑了笑,歉意地看着宝音,“姐姐不要见怪,这丫头……都怪我没在身边,好好教导她礼数。”
宝音眉头微微一蹙,心里不免叹息。
不论她和炔儿如何把陈岚视若亲姊妹,但陈岚永远守着本分和礼数,从来都不肯越雷池半步……如今想来,她这辈子唯一放下这些礼节的时候,竟是失忆那段日子。
“阿拾说得对。”宝音叹道:“我们是一家人,我是阿拾的亲姨母,礼数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无关紧要。”
“还是要的,不能失了规矩。”陈岚抿了抿嘴巴,拉着时雍的手,示意她坐在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目光慈爱,许久不说话。
这样的眼神对时雍而言,其实是陌生的。
当初的陈岚,眼神无辜而澄净,与现在截然不同,她微微垂了眸,抚着脸颊,“娘,你别这么看我,我这脸……一时半会好不了的,小心吓到你。”
“怎会?”陈岚轻轻一笑,腼腆地道:“在娘眼里,你怎么都是好看的。”
说着,她抬手想要抚触时雍的疤痕,又似乎怕弄痛了她似的,手指停在面前,低低地问:“还会痛吗?”
时雍摇摇头,莞尔道:“早就不痛了。我师父说,只要耐心用他的药,内服外敷,终有一日会好起来,说不定比以前还要好看呢。”
陈岚对她多了个师父,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有宝音和赵胤在旁边,她不好一直抓着时雍说体己话,总得顾及一下场合,于是,她只淡淡点头,拍了拍她的手,便闭上了嘴巴。
宝音看她母女俩寒暄完了,抬头看一眼何姑姑。
“你和素玉先退下,本宫和郡主侯爷拉拉家常。”
何姑姑没有抬头,叫上丫头素玉,徐徐退下,便将房门掩上。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宝音看着安静不语的赵胤,好久才问道:“兀良汗局势如何?”
一个月前,赵胤便已将消息传回大晏,因此,宝音不是不知道兀良汗发生了什么。她问的,是乌日苏,这个极有可能是陈岚另一个孩子的新任大汗。
当然,也有巴图。
那个让她恨不能亲自扒皮抽筋的王八蛋。
赵胤看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脸严肃地说道:
“乌日苏才干过人,又与阿伯里交善,长期而言,平衡政局不是问题。但是,巴图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钻了空子,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兀良汗朝中,有不少巴图的心腹,只是眼下按兵不动而已。”
宝音微微眯眼,冷冰冰地问:“巴图如今在何处?”
赵胤看了一眼低垂眼眸的陈岚,淡淡道:“额尔古城兵变那日,巴图便落入了乌日苏之手。父子倾轧,是乌日苏家务,下官不便插手,不知情。”
宝音对他所说“不知情”似乎并不满意,眉梢不经意地抬了抬,微微一笑。
“阿胤始终拿我当外人?”
赵胤眼波微动,“下官不敢……”
宝音审视他片刻,轻轻一笑,“你的能力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你与乌日苏合作,但你不可能完全地信任于他,更不可能对他的动向一无所知。”
这笃定地说法,让赵胤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下官只知,事发后,乌日苏将大妃阿如娜鞭尸再暴晒荒野,然后,派了一队亲兵前往阴山地域,不知是何用意。”
他没有说清楚,但宝音何其聪明的人,这几乎就是意指乌日苏派人将巴图押去阴山。
而这个地方,旁人不知究竟,宝音和陈岚却十分清楚。
……正是陈岚当初出事的地方。
宝音同陈岚交换个眼神,再望向赵胤时,眼里便添了几分幽冷,“阿胤,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赵胤拱手,说道:“任凭殿下吩咐。”
宝音皱了皱眉,迟疑一下,突然咬牙,“我想见一见乌日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