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烟微升,小阁带春意。
佩环出门以后云绦便凑上来为顾谨添了些碳火,泥炉之上烧着水,正徐徐生着热气。
少女还在细心地敲着茶饼,比方才邱荣烟敲下来的要细致的多。
云绦眨了眨眼睛,神色里有些疑惑不解:“小姐似乎很提防邱家姑娘?”
顾谨神色自若,知道云绦心思单纯,难免会发此问。
“她难道不值得我提防吗。”
小丫头又眨眨眼睛,听不懂。
顾谨轻声一笑,拾了茶饵入盏,自顾自的解释道:“她是丞相府的表小姐,不安安稳稳的陪着毓川在花厅等秦阳侯夫人去见客,非要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正厅瞎转悠……”她手上动作一顿,说到了关键之处,“况且,眼下谁在正厅里?”
云绦闻言“嘶”了一声,心里忽然涌起来一阵寒意,小丫头这下子想明白了:
那正厅里头的男子有四人,舒王陆承修、咸王陆归堂、少将军顾好眠、商家公子商故渊。
若是刚才顾谨没有来这儿赶走邱荣烟,这邱家姑娘煎好了茶往正厅里头一送,到时候撩拨的就不知道是那四个人里的谁了。
但不论是谁,都是汴梁城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小丫头云绦忍不住啧啧摇头,这邱家姑娘才来了汴梁城几天?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或者说……怎么就有这么深的心思?
顾谨的余光瞥见云绦的神色,不由地柔柔一笑:“你不用觉得太过惊讶,毕竟人心不古,今日秦阳侯府里的人各自怀了鬼胎。”
云绦的睫毛扑闪了几下,这句话她更难接受了。
各怀鬼胎?
怎么说?
顾谨手上动作未停,却并没耽误给云绦解释这句话。
她始终记得云绦单纯没有心计,这样的姑娘若生在寻常之家自无不可,可惜她是自己的丫鬟,这一世还不知道有多少风风雨雨要闯磨,若能引着她知道些人情冷暖,于云绦有益,于自己也有益。
“虽说我朝女子以琴棋书画称才,可吹拉弹唱、曲艺舞蹈这些用来博人眼球的事儿素来不被世家大族高看,今日左蕊不避讳此事,当着郡诚公主的面儿献冰嬉一舞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这等境况之下,秦阳侯夫人会没有探查清楚那后湖的冰面有多厚就贸然让左蕊在上头跳舞?”
云绦“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那会儿左家小姐落水之时顾湘在人群里暗骂秦阳侯夫人的那几句话,当时她想不明白,如今听了顾谨几语,却好像忽然明白了:
秦阳侯府本就是勋爵人家,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让左蕊抛头露面,以期能够在郡诚公主面前博得一个才女名声的,如此一来今日冰嬉一事定然是秦阳侯府上上下下都安排好了的。
既然是有备而来,人怎么会突然掉进水里?
冰裂之时云绦曾探头看过,腊月天寒,那冰面分明厚的很,左家小姐身子纤瘦,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掉进了水里?
想起那瑟瑟冷风伴着冰碴的湖水,云绦的后背升起来一阵冷汗。
秦阳侯府里头,有人不想让左蕊出这场风头,若是从那裂了的冰面上细细查找线索,想必能够找出一些令人意外的踪迹。
而秦阳侯和夫人都不蠢,顾谨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