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佟月家,走几步就是贺蕊家的后门,邀人上门,贺蕊带着萧青宁多走一会儿,从前门回的家。
美艳妇人今儿没在檐下纳鞋底,贺蕊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喊了起来,“娘,你在哪儿,我带少夫人来家里吃饭啦。”
“你这孩子,带人回来也咋咋呼呼的。”美艳妇人从屋里出来,对着贺蕊又是一痛数落。
贺蕊的容貌,与美艳妇人有五六分相似,但因着贺蕊性子跳脱,和美艳妇人身上温婉端庄的气质差太多,导致绝大多数人一眼看过去,觉得母女俩想像的不多。
美艳妇人数落完贺蕊,笑着欢迎萧青宁,“少夫人里边请,蕊儿那丫头有点疯,你别放在心上。”
美艳妇人这么说,贺蕊不乐意,嘟着嘴反驳,“娘啊,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有你这么拆台的吗,再说了,我哪有疯了,不信你问少夫人。”
萧青宁将这对母女的相处看在眼里,很是羡慕,听到贺蕊要美艳妇人问她,笑着说道,“贺蕊很好,叨扰夫人了。”
“不叨扰,不叨扰,少夫人里边坐。”美艳妇人带着萧青宁往客厅去。
贺蕊跟在后头撇了嘴,她就知道她娘的温柔不属于她。
望君山避世,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读书习字学武,这些东西不显眼,但都能寻到痕迹。萧青宁一进入客厅,最先看见的,是厅中挂着的一幅字画,画的左下角有落款和时间,为先祖成国公于太祖元年时画的。萧青宁见过先祖成国公的手记,看着这幅将士出征图,眼角忽然蓄了泪水。
见萧青宁盯着画一动不动,贺蕊说道,“这是我们贺家的英雄画的,少夫人也喜欢吗?”
贺蕊说完,才发现萧青宁的不对劲,看见她眼里积蓄的泪水,一下子慌了神,“少夫人,你怎么了?”
“无碍,眼睛忽然有点涩,揉揉就好了。”萧青宁说着,抬手揉揉眼睛,拭去眼角泪水。太过惨痛的事儿,没必要在这里说起,叫不该承受的人承受那份痛。
贺蕊粗神经,没发觉萧青宁的异样,拉着她坐下,倒是美艳妇人,看了看萧青宁,将视线落到这幅她看了好些年的画上。这幅将士出征图,算不得名家手笔,将它挂在这里,也只是先辈的要求,然后一代一代人,都有好好珍视这幅画。
美艳妇人坐到萧青宁对面,和她闲话家常,贺蕊被打发去冲泡茶水。
美艳妇人很会和人聊天,萧青宁在她这里,可以随着她,聊很多事情。聊着聊着,美艳妇人话锋忽转,问萧青宁,“听闻少夫人是从外面的,不知道少夫人可到过京城。”
“到过的。”萧青宁说。
望君山的人虽来自很多地方,最后都学过京话,到了这里后,一代代的人,话音里也带了京话的味儿。萧青宁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话音和他们没有太多区别,瞒不住的。
“京城好啊,听说京城最是繁华。”美艳妇人忽然感慨。
萧青宁眼皮一跳,想离开。
美艳妇人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接着问,“少夫人可听说京城有个成国公府?”
萧青宁点头,顺势低下头,不叫美艳妇人看到她眼底情绪。
萧青宁以为美艳妇人会接着问下去,不想她话锋一转,说起其他事,“少夫人可有忌口的东西,我去准备吃食,让蕊蕊陪你玩会儿。”
萧青宁猛然抬头,待看到美艳妇人眼底那份从容时,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她猜到了。
美艳妇人猜到了,但选择不深问。
故作不知,只愿安好。
萧青宁没在贺蕊家多逗留,用过午饭后,匆匆离开,贺蕊以为她想到外面玩,自告奋勇带她去其他地方。美艳妇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们出去后,眼角也蓄了泪水,心想,都一样的。
望君山有说书人,会将外面的事情,用故事方式说与这里的人听,但若外面有变,故事也会跟着有变。就像最开始的,定国公府没了,望君山里渐渐没了他们的故事,佟家的人,慢慢也就知道。四年多前,望君山说书人的故事里,慢慢没了成国公府的身影,他们也就有了猜测。美艳妇人那般问萧青宁,并不是为了一个答案,更多的是想确定萧青宁身份。
能因着一幅画落泪,就算不姓贺,也是贺家亲近之人,美艳妇人不知不觉将萧青宁当成了小辈。
萧青宁不会知道,生活在望君山的人,远比她认为的强大。
日落时分,慕沉来接萧青宁回去。
只两日功夫,望君山的人就都知道了他们少主有多在意那个漂亮的少夫人,路边都有人议论。
“少夫人那样的人儿,少主多在意些,也是应当的……”
“就是,少夫人的脾气,可比少主好多了。”
这样的话儿,在多个地方出现,萧青宁知道后,忍不住调侃慕沉,“你对他们脾气有多坏,才叫这些人都向着我的。”
“他们向着你,也是应该的。”慕沉如是回答。
萧青宁想:冷情的人说起情话儿,真叫人受不了。
不过,她喜欢。
望君山的生活,太容易叫人外面的风风雨雨,只是萧青宁和慕沉都有自己的责任,无法放纵自己在望君山久留。
入夜后,两人又到了药庐,君衍为萧青宁看过后,和她说,“宋明歌以身养蛊,她一死,你体内不能引出的蛊虫,暂时会很虚弱,对你不会造成威胁。”说着,君衍将蛊引香交给慕沉,交代他,“蛊引香你们带着,有个意外也能暂时控住蛊虫,至于引蛊的办法,我再研究研究。”
慕沉收起蛊引香,“多谢师父。”
“望君山不是你们久留的地方,该走就走。”君衍留下这话,又去了秘辛阁。
萧青宁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眼角眉梢写满疑惑。
慕沉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同时说道,“师父就是这样,前些年,我甚至以为会死在他手里。”
萧青宁大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