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茜蕥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真正的战场。不仅是硝烟和烈焰,更是濒死的恐惧。身旁的幻影iiio战斗机可谓血流浑身,奄奄一息。主油箱在不停漏油,甚至机头侧面都在渗出某种液体。腹部蒙皮稀里哗啦的,像是有个小瓶子在不停地往外倾倒,油渍又细又粘稠。慢慢沿着表面流淌,在高速气流的拉扯下逐渐分离成蛛网状的油丝。
对方驾驶员盯着自己,他忽然扯下氧气面罩,下巴和脖子前面全都是血,沿着氧气面罩渍了一整圈。看来他本人也受伤不轻,嘴里吐出的血和氧气混在一起,反而容易引起窒息。
他下半张脸表情扭曲,不是痛苦,而是某种愤怒,就好像是对蒙击有深仇大恨。
蒙击调整了无线电,试图和对方通话。可是通讯信号中只有唦唦的杂波声。
艾莉茜蕥感到有些不安。
脆弱的加油软管在不断地将燃油输入自己的苏-34飞机体内,这就相当于为一个濒死的人输血。缺少血液,这架飞机就像铁块一样跌落海面。没有血液就没有生命,飞机将做不出任何挣扎、无法调整姿势,就这样硬生生地砸在海上。海面如水泥地般无情,会残忍地将她挤压成肉末,再吞噬干净,就好像她不曾存在。
大小姐有些害怕,这根细细的加油软管实在是太脆弱了,就像是空中的一截小肠,软乎乎又富有弹性,却经不起任何拉扯。
眼前的伊尔-78加油机肥滚滚的,谁都可以轻易击落它。
这种大型飞机必须保持完全完整,承重结构才能维持外形。任何一点点的破坏都是毁灭性的,脆弱的结构会因为小的损伤导致整体性破坏、应力集中点将撕开整架飞机,狂乱的气流则会把主结构瓦解的大型飞机拍成碎片。
艾莉茜蕥又想起了刚才的尸骸风暴,天空中无数的残骸和人体碎片四处飞舞,像雨点一样迎面洒来。什么地方都躲不开,密不透风、没有间隙、没有出路。这种慌乱的感觉拉扯着艾莉茜蕥的四肢,她想要使劲蜷缩,可是却被这种感觉折磨得十分难受。即便是让紧身衣绷起、用力束牢安全带,都很难给自己带来进一步的安全感。她能够感觉到这种不安的慌乱在身体内四处游移,一会儿跑到喉咙,一会儿又转到下身,不停跳动。她真的很渴望有人能够拥抱她,让她感觉到更强烈的挤压感。大小姐惶恐地扭头看了看外面,那架重伤在身的幻影iiio战斗机还在旁边,驾驶员仍旧死死地盯着这边。(百度搜索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那架飞机甚至不像是从战场上逃出的幸存者,更像是战死的亡灵,带着不甘与复仇心重返战场。奥斯特里亚的天空充满了这种传说,维多丽雅墙是在甲午年大战中、用空中战士的尸骸铸就的。这才能让东奥成为反击的跳板。
所有的一切都太脆弱了,艾莉茜蕥逐渐在无助之中感到有些失落,心理空荡荡的。她再次扭头看看蒙击。
那家伙仍旧是蔑视一切的样子,盛气凌人:“航校那些小子们,也应该看看这番景象。口口声声要开战。现在,东奥联盟这无坚不摧的精英联队,在敌人都没瞧着的情况下就被一举歼灭。”
大小姐抿着嘴唇,蒙击就是这样一个汇集着自己之最需要与自己之最讨厌于一身的可恶男子。只有他能保护自己,也只有他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可是,他这样蔑视航校与东奥联盟,实在是不能原谅。
她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何,身旁这东奥联盟的佣兵也逃了出来,并非所有人都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害怕,那幻影战机实在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像是拿着利剑的哈姆雷特,悲剧迟早会发生。
无线电中传来了叫骂,是伊尔-78加油机的驾驶员奥列格:“2号位置的贼!你加油超量了!”
没有回答,2号位置当然是指与中央受油管对接的幻影战机。
“听见了吗!你偷了我的油,混蛋!”奥列格骂开了,“你这犊子,你在漏油,加那么多油都灌哪儿去了!”
还是没有回应,但能感觉到,幻影战机的驾驶员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奥列格还是骂骂咧咧的,口中含混着艾莉茜蕥从没听过的脏话。
“你给我滚!离开我的加油机,把加油管松开!”
忽然间,蒙击想要制止奥列格。他看了地图,如果幻影战机的漏油程度太严重,可能飞不回陆地。现在叼着加油机飞行,是生存的唯一手段。奥列格若执意把他赶走,那就是要逼他死。正要开口,已经来不及了。幻影iiio战斗机毅然决然地减速,脱离加油机。
减速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幻影驾驶员偏偏选择了最粗暴的一种。他高高扬起机头,猛甩扯脱加油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