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缝狭窄,被灌木遮盖得严严实实,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要不是柳然踩空这一脚,估计再找一天都找不到。
“你留在这。”
冷离吩咐程文。
这道山缝不算深,三四米的样子,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借助轻功,爬这个高度很容易,但山缝太窄了,身材稍微胖一点的人肯定会被卡主,轻功没法用,一定得有一个人在上面拉着,才有借力的地方。
“是,殿下。”
程文话还没说完,冷离就跳下了山缝。
然后是墨千玦,朝歌和洛水紧随其后。
“小心点。”
朝歌小心叮嘱洛水,怕锋利的山缝边缘碰到他胳膊上的伤口。
山缝里黑乎乎的,朝歌摸出一个火折子,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起跳进来的夙子华,有点吃惊。
“大哥,你,你……”
夙子华紧握长矛,抿着唇,神情严肃,眼神却是纵容的,“神庙危险重重,多个人,多个帮手。”
“可是……”
“跟紧我,千万小心!”夙子华说完走朝了前面,朝歌看着他模糊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夙子华这样的人,能为了自己来闯神庙,绝非只是大哥和三妹妹这样的关系能做到的,想必夙子华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可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墨千玦拍了拍朝歌的肩膀,“等出去再想,现在要一切当心。”
“嗯。”
朝歌把火折子吹亮了些,跟上夙子华的脚步。
顺着山缝,往下是凿得极其不规整的台阶。
石阶是沿着山缝壁凿的,另一边是悬空的,没有遮拦,因为光线昏暗也看不清另一侧有多深,所以每踩一步都得小心。
“大哥……”
朝歌心中还是疑惑,走了几步忍不住开口问。
“怎么了?”
夙子华回头,看向朝歌的时候,跳动的烛火下,眼神是关切的。
“之前我在夙家的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吗?”
夙子华弯了弯唇,神情有点奇怪,“我不欺负你,但是别人欺负你的时候我也不帮你,这样的关系算好吗?”
朝歌摇头。
这算什么关系好?顶多算是无冤无仇罢了。
这也说得通,如果当初的夙三小姐和夙家长子关系不错的话,也不至于在府中过了这么多年的凄惨日子。
夙子华笑了笑,转头回去继续往前走,朝歌开口,他就知道她真正想问的事情是什么了。
“是不是很奇怪,怎么以前不闻不问,现在居然会跟着你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嗯,谢客礼上你帮我,也很奇怪。”
夙子华沉默了好一会,朝歌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却突然开口——
“歌儿,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发誓,以后不论是在府中,还是在任何地方,定会尽力护你平安!”
朝歌一惊,怎么听起来,夙家三小姐和这位白捡来的大哥的故事很不一般呢?
“我知道,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不管我怎么说你都很难信我,但是没关系,日子久了你能明白的。”
“是因为我娘,对吗?”
朝歌试探地开口,能让夙子华说出这样的话,其中因果只能是和那位三姨娘有关了。
“我们歌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呢……”
夙子华语气淡淡的,透着怀念。
当年,王雪珍和柳清怡前后有了身孕,柳清怡不知什么原因,快到临盆的日子了,突然动了胎气,肚子整整疼了三天三夜,整个人昏死过去好几次,拼了命才把孩子生下来。可因为折腾太久,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稳婆都把孩子放在草席里了,浑身青紫的小人一声啼哭,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前后不过十多天,王雪珍也生了,过程挺顺利,不过可惜是个姑娘。
得子得女的夙正渊没有追究柳清怡突然动了胎气的原因,反而因为王氏那边没生下儿子,赏赐了好些东西作为安慰,连续半年多都是在大房院子里留宿。
又过了几年,柳清怡肚子又有了动静,但王氏却一直都怀不上,适逢夙正渊从边疆带回若宁,若宁一进府便独得恩宠,不久居然也传出有了身子的消息,王雪珍在府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柳清怡吃了上一胎的亏,所以这胎格外小心,知道有了身子后,很少踏出院子,专心养胎,再加上也得琢磨法子对付若宁,自然就腾不出太多心思关心儿子了。
柳清怡找不到人,若宁又被夙正渊当成掌中宝一般地护着,王雪珍只能把那些手段全都使在四五岁的夙子华身上,拿他来出气。
虽然那会还小,但夙子华已经能记住爬满蚂蚁的芙蓉糕是什么味道,知道黑漆漆的柴房里到底藏着几窝老鼠,尝过马尿,吃过荷塘污泥拌饭,他记得手指粗的藤条打在腿上会火辣辣的疼……
他也记得三姨娘拎着一个食盒,把脏兮兮的自己从荷花塘里拉起来,带着自己回了院子。
直到今天,夙子华都觉得,三姨娘是这世间最美最善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