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去世后,正妻伯夫人是家下人等的依靠,老妾秦氏是她的辅助,对于妻妾苦熬身子,丫头们惶恐不安。
伯夫人挪动僵坐一夜酸麻的腿脚,打算安慰一下丫头,再去把老妾找回来送到床上,她仗着年青几夜没睡不会倒下,老妾要是倒下来,谁和她作伴。
撒丫子奔跑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在伯府新出来事件的寂静里醒目而且惊心,茶香茶花吓的尖叫出来,问着又怎么了,嗓音就转为大怒,她们压低嗓子的责问:“王二,跑什么!别打扰到夫人。”
王二大喘气儿:“殿下,殿下回来了。”
茶花并不高兴,啐上一口:“夫人正烦着呢,殿下回来又和咱们家有什么相干。”
茶香慢一步说话,却机灵地道:“我去告诉夫人,殿下会帮着咱们家理直这事儿的,伯爷在的时候当差最勤谨不过。”
茶花也明白过来,两个丫头一起开门,门内听到的伯夫人也猛的惊喜,晋王殿下说不定会帮她拿个主意,对于走投无路之感的人来说,哪怕三两句安慰的话也是好的。
门开的时候,王二真正的回话出来:“二位姑娘,殿下府上来人,请伯夫人进府赏灯。”
今儿是正月十六,元宵节赏花灯的日子,晋王梁仁紧赶慢赶的回到王城,恰好是这一天,这也给梁仁一个宣召承平伯夫人的借口,他同时宣召的还有城内所有的官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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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卷着新年的气息,这个本应该是新妇羞涩拜祖先的年头,不会受到承平伯去世的影响,它洋洋洒洒而落,带出人间春气象,承平伯夫人的马车走出伯府时,听着街上互道新年的喧哗,阴郁的感觉随之消退。
她告诉自己应该高兴,这是她长这么大头回进王府观灯,据说还要用宴。
下马车的时候,伯夫人真正的高兴起来,老洪王败在鲁王手下,南兴现下的第一贵夫人,当数承平伯府,晋王没有娶妻,就再没有人能压得住林尤氏桐花,她和秦氏都是深蓝色的雪衣包括锦袄,发间佩着小白花,昂着下巴从以乔夫人为首的官眷们面前走过,在永守的带领里走着。
风雪里她的姿态柔美的像万株梅,傲骨又像万株梅,看得官眷们心旷神怡,都认为伯夫人这一刻美丽无可比拟。
范夫人因持有偏见,啐道:“她去哪里?”
这一声儿太高,官眷们下意识瞄她,看得范夫人面上红上一片,乔夫人也觉得不自在,吴夫人和冯夫人争着解释:“她身有爵封,今天是拜见殿下的正日子,另有坐的地方。”
这一年没有新年朝贺,正月十六是第一天见殿下,就成为正日子。
范夫人没来由的气结,不太顺畅的呼气过后,结结巴巴地道是:“难道等下赐宴她也单独坐一个席面,咱们倒要坐在她的下首?”
冯夫人默然不语,她听从丈夫冯良邦的话,纵然不向承平伯夫人示好,也不在背后诋毁,吴夫人也觉得这问话太蠢。
她、冯夫人、乔夫人和范夫人是公认的家中交好,当她们看承平伯夫人、李氏张氏钱氏不顺眼的时候,其它的官眷们也有看她们不顺眼的时候,特别是挤不进她们这个小圈子的时候,未免闲话还要难听。
范夫人伶俐活泼,脑筋转的快甚至太快了,和小宣夫人相比她知情达理,说的歪理就一套一套难以驳斥,和南宫夫人相比她懂得进退,虽然用的不全却不妨碍她成为一位说得过去的官眷,一般情况下不给别人空子钻那种。
今天是送把柄给别人吗?
大家站的可是晋王府的地面。
不想范夫人一错再错,吴夫人板起面容:“依礼,伯夫人的座位在咱们的上首。”
范夫人乖乖的闭上嘴,乔夫人也觉得胸口闷的不行,她们各自沉默,也就没有机会发现承平伯夫人并不是单独坐地去了,永守带着她绕过梅林前往晋王的书房,特意为伯夫人而回来的梁仁要单独见她。
梅林从来是香的,伸展开来的梅枝蜿蜒曲折,树下的小径被雪覆盖,造成幽远高深的感觉,承平伯夫人挽着秦氏-怕她马车上补眠精神不够,走到这里都是鼻端清香脑海清醒,愉悦感咆哮着洗刷着眉头,又到心头。
这二位在晋见殿下上面是一对土包子,老妾以前从没有出门的份儿,伯夫人又不是世家出身,也是自伯爷去世后压抑太久,一枝梅花横斜而出挡住去路,永守没放心上避开,伯夫人和秦氏见到对着鼻子尖过来的梅花都是一乐。
“姨娘你看,这边一枝还要好。”伯夫人在厚厚的面纱后面嚷道。
秦氏笑着:“是啊是啊,好看着呐。”
梁仁对伯夫人的不同这不是头回,也许殿下自己还蒙在一层纸后面,侍候他的人需要察言观色,长安和永守看得出来,这回殿下本可以在中成省、西昌的官员们面前立威,他抛下来就返回王城,梁仁没有明说,小厮们也不会乱猜,但是此时永守含笑的等着却是不难。
他静静的看着承平伯夫人和秦氏赏花,直到片刻后她们慌张的回神,估计厚面纱下面涨成通红脸儿,可是永守纵然看到也不会取笑,更不会斥责,他继续带路在前。
梁仁以书房为办公的地方,肃穆二字自不用说,承平伯夫人和秦氏望得见书房屋脊,就觉得肃杀阵阵似冬寒,妻妾再没有耽搁的步入书房正院,把头低下来的同时,收敛着呼吸不要太高也不要太重。
又走出两个小厮,永守暗示伯夫人跪在近门的地方,小厮们指点秦氏跪在长廊下面的台阶这里。
为新年换上的猩红色厚锦帘打开,从门槛到梁仁的大书案估计有二、三十步出去,这个房间没分里外间,梁仁一眼看到深蓝色的身影伏地而拜,他内心的不安就此平复。
只看到乌油油一把发髻,和几根固定头发不得不用的白银首饰,再就是一汪深蓝色还能有什么,晋王殿下徐徐露出笑容,看到她好就可以,他对得住曾鞍前马后操劳过的承平伯。
“夫人,近前来。”隔的太远没法说话,中气提的太足又怕吓倒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