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义缓步行到坐辇前,重重一屁股,只简单三字:“垂拱殿。”便紧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晚饭后,宦官王继恩已多次传话,张逊在垂拱殿候驾。赵匡义见张逊没有退去的意思,推脱不得就只能走一趟。
果然,张逊早已候在垂拱殿门处,见御辇趋近,便整了整衣裳跪在白玉甬道旁,朗声喊道:“臣张逊接驾!”
赵匡义缓缓睁眼,扬了扬手臂道:“起来吧,进来说话!”说罢下辇,眼皮都没抬一下便径直而入。大步穿过正殿,走进回廊最相靠西的一个偏殿,靠着一张雕龙高椅坐了下去。
殿外几个宦官举着手中蜡烛,燃起殿中两极巨烛,霎时间,亮如白昼,将殿内每个细微角落照得真切。
张逊一路细步紧跟,双膝伏地而下,重重行了一个揖拜大礼。
“说吧!何事不能过夜?”赵匡义此句言罢,双眼仍然微闭着,隐隐透出一抹不耐。
“那日早朝臣在禁宫门外,听贾义堂说起寇大夫欲随三皇子春猎。不知陛下可知此事?”张逊语气有些焦急,也有些犹豫。
“哦?一帮男人胡拉闲扯的说话,张院使也能当真么?”赵匡义的这句反问推到张逊嘴边,竟让他哑然失声。
“臣自然不信。可是,今天三皇子府中鼓声震天,一派热闹景象,原是春猎回来宰获了一头山间熊王……”
“卿在此候到这么晚,只想告诉朕自己儿子有多厉害么?”赵匡义终于睁开眼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还没把话说完的张逊。
“陛下不要误会!臣只是觉着三皇子一身本事,是陛下的好儿子,也是大宋不久于将来的好太子。”
张逊幽幽话语间塞满了敌意,塞满了挑衅。
雕龙高椅上,赵匡义直直看着张逊,良久,笑了。
在张逊看来,寇隼虽已回朝,可前几天在禁宫空地前贾义堂演的那出已然将他又推到了朝堂边缘。没有立刻出手,是想观望寇隼对春猎一事的做法走向,却不料一向清高的寇大夫竟真赴命而去。
而且,经了弦月山上羽猎一圈再下得山来,背上了功高盖主的锅盖,此事已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
寇隼,寇大夫,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
如此想着,张逊低首浮起一个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的笑容。
书案上茶香余绕,殿内烛光烁烁,不多一会儿,殿外进来一个宦官,跪地一揖,脆声奏道:“陛下,寇大夫觐见!”
赵匡义嘴角微一抽动,向后靠直椅背,点头道:“传!”
不刻,寇隼提着一个木盒碎步而入。见着赵匡义的正脸后,伏地跪揖。两米相隔的张逊,身体微微抖瑟,心中早已狠狠骂开。
时隔一年,上是天子,下是政敌,君臣三人正于垂拱殿内各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