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喛,愚弟确确实实许久没进谷探望总把头,忘了进谷的路。愚兄教训的是!”
陈友文无故被也瑟将了一记,心中暗暗吃亏,却又辞穷不可辨,只得先放低姿态咽进肚中。
“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明白的。”
也瑟觉察陈友文话中似有不甘,不禁滋出一抹不悦。端起案上茶盏啜了几口,便转正身子不再搭话。
二人端坐木案两侧,偷觑的晨光镀上也瑟一袭白袍及其半边孤傲冷淡的轮廓,周身气势如三九刮起的寒风,将整个屋舍正堂冰封震慑。
陈友文十五岁起便混迹于夔州一带,是远近闻名的流氓地痞,笑容可掬,手段恶毒,心性残忍,夔州百姓人人谈之变色。
前几年曾有一次与上任夔州首府都督有过一点间隙,这一点间隙,就叫他记了数年。
此刻,发觉出有一丝尴尬,便又拐弯抹角探言道,“总把头近日走货,可还顺利?”
“这段时日夔关紧闭,江中商船阴滞,应是愚弟手笔吧?”也瑟面色平静,古井无波。
陈友文听闻对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说话,心下咯噔一记。暗忖匪头既已开门见山,自己也没藏掖的必要,随即了然一笑。
“雷都督调任于此时日尚短,有些内情他有所不知。
这夔州路到底不比成都府,奉节、黔阳、涪州面儿上看着太平,暗道里早已伙同官军分庭抗礼。
朝廷让雷都督来,面儿上是整治夔关关税,可实际上……”
陈友文半笑着说到此处,眼睛里闪烁着些微狡黠,些微兴灾乐祸。
盯着也瑟雕塑一般的冷脸,又放慢语速一字一字道,“天下谁人不知,夔州路上贼寇势力属总把头的三绝谷最大,真要动起真格来,怕是颇要总把头费些心思的。”
听出话中挟胁,也瑟顿时明白了今日陈友文的来意,登时一阵轻鄙。
只是面儿上仍不透声色地,装作一副认真样儿,轻轻点了点头。
正所谓‘不诱于誉,不恐于诽。’也瑟一贯的从容淡定,自有他一番修养功夫。
他不想当面驳陈有文的面子,只是喃喃自语道,“夔州路这地界上,需要经动首府都督出兵捉拿的,怕也只能是我等土匪贼寇了。”
陈友文觉出也瑟话里头透着古怪,心中仔细咂摸起几句话的门门道道来。
可想了一阵并未理出什么头绪,下意识间从圈椅上噌地站起,凝眉询问道,“总把头的意思是答应和愚弟一起干了?”
“没想到啊,我也瑟就是个粗人,能让朝庭这般挂念,倒也是有趣。”也瑟没有正面回应陈有文,仍犹自嘀咕着。
陈友文静立一旁正有些不耐烦,远远听见有小匪‘噔噔噔’往这边来的脚步声。
转瞬间,一名年轻匪头穿过前院来至众人眼前。“报总把头,雷府公子已转地牢。”虽是一路疾跑,匪头不唸不喘,依然语气平稳。
看着也瑟杆下如斯回禀,陈友文倒吸一口冷气。眉毛一立转首欲要询问,却见也瑟展臂一挥,“陈知县今日不虚此行,愚兄还要去谷中巡视,恕不远送。”
也瑟说罢,旋身对索胡由瞥过一眼,“且送陈知县几位出谷!”
陈友文见也瑟请他离开,以为二人协议已达,也没做他想,抬脚就往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