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没有寒昭的消息,没想到再次受到她的消息,会是这样的场景。少女身板虽小,立于风中,无不失巾帼气概。她朝着城楼下的父亲,重重跪拜告别。
这一跪,旁边站立的将士,也都朝着将军跪下。
将军虽是铁血男儿,见到此情此景亦是不忍。
加之旁侧京中来使催促着,也不好耽搁,只能忍痛挥了挥手,扬鞭朝前走。
此时已近雁州的黄昏,少女看着远去的父亲与长河落日融为一体,未曾想过,这会是最后一面。
程帅星夜赶路,原本雁州距金陵足足要五日快马的脚程,而他只用了三日,未敢让这位新帝久等。
即便如此,新帝也不会感念他的好。
入城那日,程帅还未来得及踏进宫门,便被一众侍卫直接扣押到天牢。
天牢那地方,且不说阴暗潮湿,连饭也不能顿顿排上。
可怜他为南朝开疆拓土,镇守一方。
几十年的兢兢业业,累世功勋,莫名其妙遭遇了这种磨难。
直至程啸进京的第五日,新帝似乎方才想着这位将军的存在,便命人去牢里提了他出来。
一进政德殿,程啸虽受了几日折磨,将军本色却从未湮灭,不见颓靡丧气之态,依旧一副铁骨铮铮。
新帝斜倚在座,也不说话。
只朝旁边的李公公摆了摆手,公公低头应了一声,举着一封信往前呈递给将军。
“朕收到密信,说是雁云军中混入北朝奸细,程爱卿可知晓此事?”
新帝也不看跪着的人,心不在焉地开口问。
语气风轻云淡,仿佛只是问了爱卿用了什么午膳的问题。
程啸面不改色,抬头看着新帝,神色依旧坚定从容。
“臣不知。”
霎时,新帝突变了个脸色。
他立马站起来,指着程啸怒吼。
“好得很!好得很!大逆不道的东西,你何止是不知!我看你是在牢中还没清醒够!冥顽不灵,你自己打开信看看,都写了什么!”
程啸接过那封信,封皮上的“程兄亲启”分明是北朝名将穆威所写。
他与穆威确是旧时相识,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他们之间的情谊是多年对战打出来的。
只不过各为其主,战时相见依旧是对立一面。
展信读来,前面的话语是穆威曾写与他的问候信,但后面那些什么通敌北齐,什么计划覆灭南朝大业这些,都不像是穆威会说的。
程啸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会是穆威的笔迹。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看着暴怒的圣上,依旧不卑不亢。
“回陛下,臣对南朝倾付半生,对陛下一片丹心。此心忠贞,天地可鉴。至于这封信的来历,臣不信是穆威本人所写。”
说罢,又重重地朝新帝拜了一拜。
只是盛怒的天子并不在意这些,他只相信告密者,也只相信那封信。
或许应该说,从始至终,他都不信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受拥万人爱戴,对这江山何曾不动心过?
更重要的是,新帝性情暴怒,滥杀成性。
说到底,这真相究竟如何,他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