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不太明白,顾锦川缘何要说这番话,只当他是有感而发。真的逼自己太紧了吗?似乎也有道理,本口口声声嚷着要养病,一闷头就是好几年,重见天日只是偶然,却像骑虎难下,再也躲不回去了。
时辰早得很,辞别了顾医师,冷香花魁想顺路去趟成衣铺,瞧瞧给蓼尘订的衣裳如何。路上经了桂兴斋,正有糕饼新鲜出炉,香气热腾腾传出半条街。
“停车,去看看有没有双酿团。”沈渊放下古籍,吩咐了绯云一声。丫鬟才掀帘下车,脚底还没有沾到地面,便听见前头远远一阵闹腾。本来这时街上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大都是买菜仆妇和摊贩,忽地涌出许多青壮,围着一处,像在追打什么。
“去瞧瞧怎么回事,别再惊了小姐。”绯月探出去打量,打发驾车小厮看清楚些。沈渊倒不好奇,京城里头的新鲜事每天都有,动静又这样大,听几耳朵也差不多能猜着了。
会是哪一家?揽英楼还是秋水苑?总不会是欢喜胡同……那地方就算有女子跑了,也没得兴师动众来追的。
果不其然,小厮回话,是暗门子跑了姑娘,老鸨叫人来抓。说话间,绯云已买好了点心回来,糯米皮儿晶莹半透明,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的芝麻豆沙。
“他们家的馅儿磨得最细,黑洋酥是用雪花糖和着脂油炒出来的,又香又不会腻。走吧,带回去给夫人尝尝。”沈渊无意再想外人的事,吩咐小厮驾车,径直回楼里去。
绯云呵口热气,搓了搓掌心道:“刚才可是骇人,奴婢听着动静不对,便没敢凑上前瞧热闹,谁知刚走到桂兴斋门口,就看见那群人追了过来,个个手里拎着棍子,足有碗口粗,只围着个姑娘打,口鼻都被打出血来。”
“唷……这也忒狠了。”绯月咂舌,乍听便心生恻隐,“一个弱女子,挨了这顿毒打,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
沈渊只做听客,唇角微动,却没有说话。
绯云道:“可不是呢。好多人都瞧见了,就在桂兴斋门前,可也没人说什么的——等他们走了,我听掌柜和人的说,那女子好像是春檐巷的,刚被送进去不久,却已经逃了两三次。”
外面的动静已经结束,丫鬟还心有余悸似地,讲述那个女子当街遭受毒打的惨状,寒冬腊月里衣衫褴褛,手脚都生了冻疮,青红遍布,真叫触目惊心。
据桂兴斋掌柜的言,女子也倔得很,每次逃出来,走的总是同一条路,追她的人便成了熟路轻车,围观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有这番心气儿的,怎么就被……”绯月刚感叹了一半,且听自家主子姑娘半热不冷接过去道:“你怎知是心气高,却不是本就有错才被罚进去,而不知悔改呢?”
“罚进去……姑娘是说……”绯月似是领会,主仆三个互相一对眼神,彼此心里也都有了数。
沈渊低头抚弄书本,不以为意:“我也只是随口一提,哪儿能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