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机与孟岚的会面,非常亲切友好,充斥着狼狈为奸的味道。
在并不宽敞的船舱里,顶着黄昏还有些余热的海风,两人交换了姓名,身份,然后追述了渤海公的祖父张华的风姿,再相互吹捧了一番,更进入了正题。
见气氛融洽,王机便直接了当地表达了对渤海公的仰慕之情。
孟岚肯定了他的仰慕之心,随后便微笑道:“公子亦知,如今北方商贸繁华,吾主意欲在南方建港,以开南境,广布恩信。”
这种直接要南方之境的要求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空手套白狼。
但王机并没有一点生气,相反,他放下了半颗心,满天要价,才好落地还钱,愿意谈判,那才是真心想合作的人。
“交广之地,若能得渤海公所治,亦是苍生之福,然如今王敦势大,吾独木难支,广州偏远贫瘠,还望渤海公相助一二。”王机神情萧索,带着几分苦痛。
“这是自然,只要王公子愿意相助,吾自能帮你安服越人,变荒原为乐土。”孟岚凝视着他,眸光炯然。
王机几乎气笑了出来,忍不住讥否道:“若真能如此,那可是不输秦荒汉武之功,不知姑娘要如何让山民下山,任我等驱策呢?”
山越之民极为排外,又对汉人敌视非常,一般区于山中,自给自足,岭南一地蔬果野物充足,他们又凭什么下山,来负担晋朝繁重的税赋和徭役?
“凭此物。”孟岚成竹在胸,只是的缓缓拿出一枚细腻的白色瓷瓶,拔下瓶塞,将一些白色粉末轻轻倒在桌案上。
“这是何物?”王机微微皱眉,抬头看她的目光充满困惑。
孟岚看了他数息,才在他略有不耐的目光下轻挑秀眉,漫不经心地道:“这东西,也没甚稀奇,只是能治好水蛊之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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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机骤然起身,整个人几乎绷成一张弓弦,看那粉末,又看看孟岚,目光中的不可置信之色几乎要溢出来,整个额头都爆出了青筋,全然没有先前的淡定从容,手指几乎颤抖和身体一起颤抖起来。
“你、你说什么?”那瞬间,他吼出的声音都带着嘶哑,想信,又不敢信。
这可是水蛊病,南方盛行了千年的瘟疫,从楚国到南越,一直是绝症,有时严重了,甚至会整个村寨一起死去,可以说是江南瘟疫中最大的杀手,而如今,这个女人,居然说这病可以治??
“水蛊之药。”孟岚微微勾起唇角,“公子觉得,此药,能将山人诱出山林么?”
王机抖了抖唇,看那粉末的神色瞬间就变了,那眼睛的几乎冒出了血丝。
良久,他才勉强定下神来,吸深了几口气,用着一种兴奋的语气道:“可以,必然是可以的,没有人不想活,水蛊之疫也是山民大敌,只要此药够多,吾可以说动俚人大姓相助,若如此,便不惧王敦南下了!”
俚越极为凶悍善战,且熟悉山岭,以岭南复杂的地势,当年秦王也要五十万大军,花费数年,方才勉强平定,而如此天下二十一洲,南方晋室不过才占九州,且富庶的北方州郡一个皆无,十万大军都拿不出来,又怎么可能打过来?
他忍住激动,热情道:“不知姑娘还有多少药物,若药材不够,吾愿舍弃身家,全力相助。”
若能知道配方,就更好了。
“此物不难得,但有一主药,却是北方特产,南方皆无,”孟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北方制酒手法特殊,能使酒中生石,以酒石与矿物混合,便能得此药。但此物量少,需要数十万斤酒液,方可多得。”
王机的心一下就沉下去,他根本无法想像这么多的酒需要耗费多少粮食,所以这条路,广州是行不下去的,必须仰仗北方才可……
但他又很快调整过来,他本来就需要依靠北方,否则山中俚人也不傻子,必然会想尽办法获得配方,若是将锅推给北方,那么自己亦可从容在俚人、北方、晋室之间寻找平衡,扩大势力。
此计可行!
于是他立刻在脸上堆起笑意:“那便要倚仗姑娘与渤海公之能了。”
这便是同意了。
方向打开了,剩下的便好说了,孟岚微笑道:“渤海公愿意相助公子,但此物甚是贵重复杂,您也知晓。”
王机闻言亦正色道:“如今晋室倾覆,士人沦亡,诸胡肆虐,幸得渤海公出世,镇压江山,收拢流散,如此大德,实令天下、令吾钦佩至极,今日能有幸得以微末之身,以为驱策,实乃吾之幸也。吾愿认渤海公为主,以安天下。”
孟岚非常满意:“如此大妙。公子拳拳之心,吾必全然转于主上知晓。”
王机自是一番感谢。
就在孟岚准备一揽子计划之时,便听王机又道:“只是,如今晋室对渤海公万般防备,若让大将军王敦知晓吾投靠渤海,怕是会立刻不理荆州动乱,将来平定广州,若如此,岂非前功尽弃?”
孟岚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微笑稍敛,道:“那公子以为如何是好?”
王机故做沉吟,才缓缓道:“吾想,投靠之事,暂且不表,待将来广州繁华兵盛,再于渤海公南下之时,吾举兵响应,南北夹击,必能一举功成,岂不美哉?”
如此,他既不用恶了晋室,也能得到上党的支持,而付出的,只是一个私下的承诺罢了,进可攻,退可守。
孟岚点头道:“此言甚是,但口说无凭,还请公子亲自手书一封,由吾交给主公,以做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