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老爷在那边气势汹汹,还在做着当着慎泽先生面扒纪长泽真面目的美梦,纪家里,一家人也正在愉快的看着裁缝送来的新衣服。
是的,高官不光邀请了纪长泽的马甲慎泽先生,还邀请了纪家。
纪父很惊喜,毕竟这代表着他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纪家重新回到了上流圈子里,当然了,毕竟是一家之主,再怎么惊喜他都不会显露在面上,反而还会非常沉稳的说大儿子:“长泽,不过就是去参加一个宴会而已,不用表现得这样高兴。”
纪长泽翘着嘴角点头,回头还是该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
他觉得纪大老爷真的是很神奇的物种,纪长泽擅长猜测人的行为,但像是纪大老爷这样,每一步都恰好被他猜对的,实在是珍惜品种。
这年头这么傻的已经很少见了。
不对,应该说是又傻又狠的很少见。
纪母也难得参加宴会,她和乔愿环一起戴起了漂亮的首饰,穿上华丽的衣服,纪小弟交给了家里请来照顾他的人,这才和丈夫儿子一同走到了门口。
这段时间纪母作为纪父的妻子,也没少陪着他参加一些宴会,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可是政府高官的宴请,也就代表宴会上那些曾经有来往的没来往的都会到来,她一定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让人们对纪家留有一个好印象。
她本以为要坐黄包车,没想到出去时,外面居然停着一辆小汽车。
纪父和纪母都有些惊讶,现在的小汽车可不像是后世那样只要家里稍微有点钱的都能买到,这可是洋车,一辆就要许多钱,就算是之前纪家没破产时,这样一辆车也不是他们能买的。
一来就是没那个资源去买,二来就是价格太过高昂。
“长泽,这是你从租车行租来的?”
纪父还端着面子,纪母却没有这个顾忌,直接就问了出来。
“娘,这不是租来的,是长泽买的。”
乔愿环倒是知道这辆车,毕竟买车的时候纪长泽是带她一起去的,马上就是纪母的生日,这辆车便是给纪母的生日礼物,只不过是因为宴会,这才提前拿了出来。
“买的?!”
纪母惊到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辆怎么看怎么都写满了“昂贵”二字的洋车,满眼的不敢相信。
“咱们家都买小洋车了?这这这,这要多贵啊。”
纪长泽嘻嘻笑:“娘,我们家又不是破产的那阵子了,我写书能挣钱,爹的生意也好的很,说是日赚斗金都不为过,只是买辆车送给您做生日礼物而已,这有什么。”
“我的生日礼物……这是买给我的?”
纪母站在车前,小心翼翼的摸着车身。
她其实对车不太感兴趣,但是之前家里还没破产前参加聚会,若是谁家的夫人是坐着洋车来的,自然就会成为众人艳羡的目标。
纪母也羡慕过,可她知道家里的情况,买是买的起,只不过肯定买的吃力罢了,因此从来没张嘴提出过想要一辆车,可如今,大儿子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这辆车是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即使知道之前他们病着时是长泽挣钱养家,纪母的心中纪长泽也只是个孩子,听了纪长泽的话后,惊喜震惊后,便一下子联想到了纪父身上,立刻双眼发亮的回头看向丈夫,眸子中有无限柔情。
纪父:“……”
看他做什么,他之前也不知道家里还买了辆车。
纪长泽看出来了,当即笑道:“对,娘你猜的没错,就是爹带着我们去买来想送给您的。”
纪母望向丈夫的视线顿时越发温柔,差不多就跟刚成亲时一样了。
纪父也是个脸皮厚的,一见到夫人这样瞧着自己,当即挺直了腰,干咳几声,还真的应承了下来:“之前家中动荡,夫人刚生下孩子就受了那么多罪,自然是要好好补偿补偿。”
他看了一眼纪长泽,心里想着这孩子看来真是跟着他潜移默化,居然还变得精明了一点:“这还是长泽出的主意呢,可见孩子还是跟娘亲。”
可不就是只更娘亲吗?臭小子买车都不说一声,现在还搞突然袭击。
纪长泽痛快点头:“娘之前月子没做好,还是不要经常受风的好,再加上小弟如今年岁也小,城中风大,带着他出去时万一被风吹了可怎么好,有了这辆车就好多了。”
纪母感动的不行,显然以为这是全家人都瞒着她要给她一个惊喜,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上了车,纪长泽绅士的拉开车门先让纪母和乔愿环进去,自己正要进去时,被纪父勾住肩膀,低声跟他说:“臭小子,一个招呼都不打,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纪长泽嘿嘿笑着,冲着纪父比划要钱的手势;“爹,这辆车可是花了我不少私房钱,您看……”
“你这滑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师兄弄得报社赚的风生水起的,比我还有钱,哪里还缺这点。”纪父笑骂了纪长泽一句,拍拍他肩膀:“行,你等着,回来我让账房把钱给你。”
“不用给我,爹你看环姐儿现在是不是还缺个工作?我记得您认识的人多,不如安排安排?”
纪父又是笑着拍了纪长泽一下:“你可真是,啧。”
他还是很欣慰的,看来这段时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长泽看着比以前更加开朗不说,还学会套路他老子了。
车里的纪母等不及了,打开车窗看向两人:“你们父子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赶紧上车,一会要迟到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坐在这辆洋车里亮相了。
“来了来了。”
纪长泽坐在了乔愿环身边,特地雇来的司机见着雇主一家人都坐好了,这才开始开车。
这个时候路面基本都是不太平,乘车体验当然是没有后世那么好,但是坐黄包车还不是这样,纪母兴致勃勃的左看看西看看,心底的兴奋劲还没有下去。
纪长泽则是悄声与乔愿环说着话:“这洋车是真的贵,贵不说了,还特别难买,洋人这钱可真是赚的容易。”
乔愿环最近涉猎的书籍越来越广泛,也能跟他聊上几句:“听闻在他们国家洋车卖的也不是很贵,在我们国家这般昂贵,还不是仗着我们国家自己生产不了。”
“是这个道理。”
纪长泽探头问着坐在身边的纪父:“爹,再支援点钱呗。”
纪父也是第一次坐洋车,正在看稀奇就听到他这么一句话,奇怪问道:“你要钱做什么?”
纪长泽十分的理直气壮:“我看卖车有赚头,想要开一家工厂,专门制造小汽车。”
纪父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前脚刚夸了儿子有长进,后脚这货就这么异想天开。
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就是容易这边想想那边想想,想的还都是一些完全实现不了的东西。
“你知道制作一辆洋车需要什么原料吗你就要开工厂,你以为全华国就你一个人想到了洋车挣钱?这要是能制作出来,人家早就开始制作了,哪里还能轮得上你,那帮子洋人精着呢。”
纪长泽:“爹你让我试试,我觉得我好像也有做洋车的天赋,只要买一辆车回来拆开,我大致就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了。”
纪父还是觉得儿子这是在胡闹。
见他不答应,纪长泽转头就伸长脖子去跟坐在副驾驶的纪母抱怨:“娘您看爹,我就是想开个车行,以后您想要什么样的车就做什么样的车,爹这都不答应。”
纪母刚才只隐约听了几句,也不太明白,听了儿子的话就转头看向纪父,劝道:“长泽也是想做事业,你就支持支持。”
纪父:“……”
慈母败儿啊,慈母败儿。
所以说当初家里没出事之前,长泽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反正有爹娘让啃老的样子很正常呢。
纪母一向疼儿子,每次长泽对着她撒撒娇求求情,她就撑不住了。
而纪母再对着纪父说点什么,纪父跟着也会败下阵来。
“行了,我帮你弄,但是这玩意烧钱,只买一辆车回来,你别给我折腾的动静太大。”
纪父嘱咐完了,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你不是靠着报社赚了不少钱吗?还有商行那边每个月你也能收到钱,怎么自己不去开还要来求我?”
纪长泽干咳一声:“买车了。”
“少来,你那么多钱,买辆车能花多少。”
见纪父发现了,纪长泽干脆就不瞒着了,直说道;“我开了一家罐头厂,专门供应军方,军方那边是什么情况爹您也知道,这个买罐头的钱就一直欠着。”
纪父:“???你什么时候搭上军方了??”
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还没这个本事呢,做儿子的居然已经开始给军方供货了?
“有钱就可以,他们好搭的很。”
纪长泽回答的相当理直气壮;“我一开始其实只是想着前方战士打仗不容易,开的罐头厂没客户也卖不出去,就捐献了一批出去,没想到对方觉得好吃方便还好存放,就又订购了,订购到现在钱就一直欠着,所以我这不是身上就没钱了吗?”
纪父还在愣着,纪长泽已经“面带担心”的问:“爹,您说那边不会就这么不给钱了吧,我这罐头都给了他们不老少了,他们也就第一次下订单的时候给了钱,尾款到现在还没补给我,我要不要中断供应,跟他们要钱去啊?”
要钱?!
纪父立刻回神,面上迷茫的同时还带着几分喜色:“别!别要钱,军方虽然缺钱,但绝对不会赖账,长泽啊,你知不知道搭上军方这条线代表着什么?”
纪长泽做出一副疑惑神情:“代表什么?代表他们拖着给钱?”
“诶呀你这个傻孩子!”
纪长泽恨不得拍拍面前大儿子的脑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就这么虎呢。
哦不对,长泽还真不是自己亲生的。
“军方可是掌控着各处路线,海运的,你现在跟他们搭上线,以后咱们家的东西想要海运可就容易了,比起海运的利润,你的那些罐头钱算什么啊!”
之前家里还没破产的时候,纪父是个佛系选手,钱能赚就赚,不能赚就不赚呗,够花就行了。
但是自从这次家里破产,亲眼见证了从来没吃过苦的夫人在阴冷房间里坐月子,向来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大儿子为了他们跪在狠心亲父门前两天都没得到回应,只能垂眉苦脸的回来,儿媳妇好歹也是从小金枝玉叶养大的,结果却因为家里没了钱要洗衣做饭买菜劳累。
还有他小儿子,出生的时候身上连绸缎做的被子都没得盖。
从长泽这个从前只会啃老的大儿子立起来,用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双手每天写出许多字来赚稿费的时候,纪父就顿悟了。
他要赚钱!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他不光要赚钱,最好还能手里有权势,就算是没有权势,他手里的钱和资源也会让一些想要搞垮他的人不敢下手。
而想到达成这个目标,搭上军方这条线绝对是上上之选。
只是军方出了名的难勾搭,纪父也只能想想。
结果他这边还在想着呢,那边儿子居然就这么把军方勾搭到手了?
他简直恨不得摇晃着纪长泽肩膀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纪长泽表示这很简单:“爹您不是教导我先有国再有家吗?也说了如今战事吃紧,我想着我们如今这短暂的和平可是前线战士们争取来的,我不敢上战场,但至少能让他们吃的好一点,再加上我的罐头卖不出去,所以就干脆全部捐献到了前线。”
纪父问:“你就捐了一次,他们就买你的罐头了?”
“也不是。”
纪长泽说:“我后来又做了一批罐头,结果还是没人愿意买,我就又捐献了,后来想着也许是上一批罐头的口味不太好,我就又做了一批,结果还是卖不出去,于是我就又捐了,后来又换了个口味,但是还是卖不出去,于是我就……”
“等等等等。”
纪父赶紧打住,问纪长泽:“你直接说吧,前前后后你大概捐了多少罐头出去了?”
纪长泽说出了一个数字。
纪父:“……”
他可算是明白了,军方这是硬生生的被他儿子砸钱给勾搭上的啊。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要通过给出物资来获取军方好感的,但是军方也不傻,那边给,他们就收着,至于让出巨大利润什么的,怕是在想屁吃。
纪长泽就不一样了,他开的罐头厂一直在生产,卖不出去就捐献,一次两次那边可能还不太会上心,七八次之后不吸引人家注意力才怪。
纪长泽还在絮叨:“我就是想不通,我的罐头都是实打实做出来的,好吃又耐放,而且还非常的便于携带,普通气温下就算是放两三个月也照旧能吃,怎么就没人买呢,亏我还做了那么多口味出来。”
纪父;“……普通百姓想吃肉直接就去买新鲜的去了,干什么还要买你的罐头,他们又不用行军打仗,便于携带和耐放对他们有什么用?”
说着说着,他突然恍然大悟。
对了,恐怕傻儿子的不停捐献是引起了军方的注意,但真正的让那边订购,还是靠的这个罐头。
便于携带,好存放,还好吃,普通百姓不会买,可是对于在前线打仗的人来说,这可就是最适合不过的东西了。
这玩意压根就是军事用品吧。
纪父狐疑的看向身边坐着的大儿子,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来“对没错,我就是故意做出军事用品然后吸引军方下单”的痕迹来。
纪长泽无辜的与他回望;“爹,你看着我做什么?”
纪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