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婶子打量了她一眼,看向顾五郎:“怎的?这是你妹妹,你没同她说?”又仔细看了季清菱半晌,觉得她虽然面黄肌瘦,可双眼灵动,五官秀丽,却是个好苗子,忙问,“要不一并卖与我算了,我把你们送进谢家,好歹有口饭吃,也算是有个着落。”
顾五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虽是年幼,经历过这一向,倒是成熟得极快,遂认真驳道:“这是我们城里大官的女儿,要去京城投亲戚的,廖婶子莫要乱说,小心让她亲戚知道了!”
廖婶子只一笑,也不戳穿什么,招呼了一声,反身进了厢房。
顾五郎见她走了,又转头对季清菱道:“一会你拿了银子便去城东找武威镖局,不要乱跑,有什么不对,就喊街上的官差。”小小年纪,说话行事有模有样的。
季清菱却没有顺从他的话,而是一把抓过了他手中的卖身契,扫了一眼,立刻质问道:“顾五哥,你要自卖自身吗?怎么都不跟我商量!我不去京城了,你莫要卖身!”
顾五郎见了她的反应,倒是愣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这样硬气了。转念一想,两人认识时间虽短,却接连遇上两桩哀事,小孩子吓着了也是有的。现在知道她自己要一个人上路,想必是怕的,这才着了急。
他便安抚道:“没事,因我认识字,廖婶子把我送去谢家做书童,平素不用做苦活,只陪着别人读书,好吃好穿的,等你去了京城,早些让李家打发人来接我便罢,我家城里还有些土地商铺,等延州重建,我去州府要了地契回来,自有钱米还这个情。”
如果是原身那个八岁的小孩子,说不定真个被他哄两句就听了,可换了季清菱在这身体里,她上辈子帮着父亲做过许多宗卷整理,自然知道州县之中卖身与别人做仆役的平日里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她把头直摇:“你别唬我,哪有书童不用做活,以前都是别人伺候你,如今你去伺候别人,我不答应。”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季母没了,顾五郎一路照顾季清菱,打点她吃住,虽是因为年幼,难免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可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极其难能可贵了。现在知道对方自卖自身,全是为了换钱给自己筹措上京城的盘缠,季清菱怎么可能安心接受。
两人本来无亲无故,顾五郎照顾自己已是重义,没道理让他这样牺牲去博一个不确定的将来。
顾五郎今年只有十岁,他只穿一身薄薄的棉外套,里面厚的那层棉胎子早在半路进了当铺,如今冷得嘴唇都有些青紫,他哄道:“咱们没钱了,如果不去谢家,连饭都吃不起,我识字,去谢家是享福的,你赶紧去京城,把我赎了身,这才叫正道。”又说了许多话,只劝着季清菱。
“你请京城那家早点来接我,我自读书科举,到时候一样有好出路,考个状元出来,岂不是好?如今咱们这样一路走,没钱吃饭,又冷又饿的,眼见要得了病,哪里还有什么状元做?”
季清菱哪有那么好哄,她摇着头:“状元哪有那么好考,万一李家不认我,顾五哥,难道你要一直在谢家做书童不成?”
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举起手中的卖身契,凑近了认真研究,看到那行“今有延州城顾家子弟顾延章”中的“顾延章”三个小字,顿时一愣。
怎么那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