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芮来了兴趣,“招的是哪一位新科举子?”
从前殿试是有黜落的,并且黜落的举子还不少,往往一届省试入榜的有三四百人,可殿试录取的,不过一二百而已,几乎是二比一甚至更低的录取率。
许多士子进京赴考,结果殿试被黜落,一时接受不了,更兼本就家中贫寒,无法得归,索性赴水而死。
仁宗时期,一位名叫张元的举子屡次考入殿试,却又屡次被黜落,又因投军不成,未得将帅重用,回乡之后,反因事被当地官员打了板子,他一气之下,便去投了夷狄。
撇开人品与叛国行径,单论张元本身,他其实是有才的,因得他的叛逃,夷狄在对大晋的战事中屡占上风,给大晋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仁宗一方面得知寒士赴死不忍,一方面又因张元先例,索性定下规矩,自此参加殿试正奏名的士子,除非在行卷中出现犯先帝、时皇庙讳嫌名的文字,或有落韵,文理纰谬等情况,其余皆不黜落。
是以到得如今,只要过了省试,进士之身,便已到手了。
如今风靡京师的“榜下捉婿”,指的其实是省试黄榜之下“捉拿”未婚进士。
范尧臣权倾朝野,他看重哪一个新科士子,并不需黄榜捉婿,只要着人透个气,便已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朱保石偷偷探起头,瞄了一眼赵芮的脸色,又道:“瞧中了今科会元,名唤顾延章的,听说乃是延州人……”
赵芮的面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他看中的人才,变成了范尧臣的女婿……
他伸出手去,把放在一旁的排名纸拿过来,另一只手则是取过了一杆饱蘸了朱砂颜料的笔。
“……只是那会元已有家室,是以这桩婚事没有玉成。”
赵芮顿了顿,把那朱砂笔又重新放回笔架上,胸中一口浊气也呼了出来。
先成家,后立业,这一门早亲,结得好!
朱保石低着头,自然看不到赵芮的表情与动作,更不知道因为他刚刚的那半截话,今次的排名差点有了怎样一番变动,他只顿了顿,继续道:“后来范大参挑中了蓟州士子,名唤杨义府的,如今亲事已是定了下来,听说男方族中也有些底气,其叔父在京都府内任职,如今正帮着走六礼。”
赵芮并不说话,只把杨义府那份试卷远远地推到一边,继续看起其余的文章来。
今次的排名并没有太大问题,哪怕是他看不上的杨义府与方九成,策问也写得非常出彩。
而他激赏的两人,一个名次甚合他心意,可另一个……
赵芮特地去郑时修的排名第八十七位,已经是第三等,只有一个进士出身了。
而他的文章……
赵芮仔细读了一遍。
文才出色,只是确实有些过激,再写得着力一点,就已经到了指点江山的程度了。
举的实例也有点虚。
只是文中的表现出来的匡卫天子,报效朝廷,臧否重臣那等一往无前之意,赵芮翻遍了前二十的卷子,都未曾在其余人的策问中找到。
他甚是喜欢这股子劲。
这等人才,将来是要进御史台的!
赵芮提起笔,把郑时修后头的那一个“八十七”划掉,后缀改成了“二”,直接与方九成的对调了一回。
而第三名……
眼下第三名是杨义府。
赵芮想了想,自家虽然不喜欢,但是范尧臣的面子,还是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