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冷笑道:“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戚宁的毒,凭着萧可晴或者萧丞相的医术,是可以解的,你既是他们的后人,留着命来想想如何给戚宁解毒吧。”
“你少说这些没用的话,以为这样我就不杀你吗?”一想到娘亲的死,萧楚楚咬牙切齿。
“我没有骗你。你的外祖父入朝堂之前曾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医师,外号萧狐鬼,精通医术药理,当年救过我皇阿爷,又足智多谋,所以才被我皇阿爷请入朝堂。萧可晴自小跟随萧丞相学习医术药理,有名百草公主,医术不在她的父亲之下,你若曾跟着你娘学过,倒是可以想想办法给你叔父解毒。”
这话没有给萧楚楚带来意外收获,反而让她羞怒惭愧。她也曾跟随萧娘学习医术药理,却从未听说过游蛆毒,更别说找到解毒之法了。
一怒,便更不想与沈青黛这个始作俑者废话:“杀了你我也一样可以给宁王解毒。”
沈青黛却没有过多的抵抗,这让萧楚楚颇为不解。
此时的沈青黛在想着昨夜徐坤泽到凤仪宫的事,维州监海局下属被换,河道总署并与徐坤泽的管理之下一事虽得了皇帝的许诺,但没到口的肥肉再肥也没有用。于是便对沈青黛有怨怒,频频到这凤仪宫来,要从她身上索取些别的做补偿。
堂堂太后,受一个臣子要挟,她却避无可避,沉积了十多年的羞辱几乎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加之戚子轩登基以来,渐渐与她这个做母亲的生分起来,他既已做了皇帝,做母亲的最大的心头石已放下,一直绷紧了十多年的弦忽然松了,她却不觉得快活,反而愈觉得了无生趣。
虽说如此,她也并没有想到死的一步,顶多是郁郁寡寡地在这深宫里过完这冷清的余生罢了。
但此刻,萧楚楚在她的脖子上架了一柄刀,只要是一点劲儿,她也便了结此生,不用因为怕丑事暴露而担惊受怕地过着受人要挟的日子。
如此想着,便不由得闭上眼迎上刀刃,血沿着脖子流,竟有点凉。
一只手抢过了绿瑞短刀。
沈青黛感觉到刀刃的离开和人拉扯的动静,睁开眼,眼前的一幕比利刃更戳痛她的心。
那把绿瑞短刀的刀刃正被戚宁的手掌握着,鲜红的血留了满手,刀把的那头是萧楚楚,怔怔地怒视着戚宁,满脸都是泪水。
一阵天旋地转,沈青黛的双眼模糊,渐渐昏倒过去。戚宁立即上前抱住沈青黛,沈青黛在迷迷糊糊中,伸手去捧戚宁那只流着血的手,眼里噙着泪水,嘴角却带着笑。
“没想到,我还能在你怀里死去,也好。”
萧楚楚听此言,之前的猜测得到证实,心中一痛,脑中轰鸣,像受了雷击一般。
“快,快去传御医。”戚宁怒吼道。
萧楚楚的脚像树桩长在地上一样,僵住不能动弹,戚宁见状,猛喝道:“你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我说的吗,传御医!”
她记得,只见过一次戚宁这般着急和愤怒,就是宁王妃知道她是女儿身掴她的脸,伸手验她身的时候。
如今他竟像维护自己那般,维护着沈青黛。她以为,沈青黛是杀死她娘亲的罪魁祸首,是戚宁的敌人。戚宁立誓要为她的娘亲报仇,难道是假的吗?
萧楚楚木然转身,扔下那把绿瑞短刀,往凤仪宫外走。经过门口,轻轻地对宫人说了一句:“里面在传唤太医。”
四肢无力、神志不清。萧楚楚像幽魂一样晃荡着回了澄昭殿,一进大殿的门,便四肢朝天瘫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无声啜泣。
她刚才那样做,是错了吗?她的娘亲是被沈青黛派去的杀手杀死的,他明明早就知道,为何还要护着沈青黛。
是她错了吗?
一个身影从门口投到地面,正覆盖在她身上。
“楚儿……”
萧楚楚认得这个声音,但她没有睁眼,她不确定现在自己愿不愿意见到这个人。
“楚儿。”声音轻柔缥缈,戚宁在她眼前蹲身,声音就在她耳畔。
他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萧楚楚的泪水更加难以节制。
忽的感觉自己被抱起,那胸膛就贴在她的脸颊上,她很想整张脸埋在这个温热的胸膛里痛哭一场,但她忍住了。
这个怀抱本来那样珍贵,她是那样的渴望,可是这个怀抱就在刚才,还抱着她的仇人。
萧楚楚睁开眼:“放我下来。”
戚宁被她怨恨的眼神惊到,顺从地把弯身放下她,而萧楚楚根本不等他弯身,便挣扎着跳了下地。
“楚儿你听我说。”
萧楚楚看到他的左手虽然已缠上了布条,但血已经把血条渗透得通红。她劝自己不能心软,最好是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便走到寝室,往榻上一躺,拉过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耳口鼻虽都捂住了,耳朵和心里却留意着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