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郁明也觉得好笑:“是啊,确实是报应,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初花一万块钱挖走的人材,现在要花两万元请回来,想想真窝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人材来说有发展前途的企业是首选,至于正府出台的优惠政策、招揽人材计划,只是辅助条件,很少有人愿意冲着一套房子到鄞峡落户,对吧?”
“跟我想一块儿去了,”吴郁明道,“通常招揽人材用的三板斧——给房子、给户口、给奖金,在鄞峡这块土地都用不上,因为人们看不到希望。我们要想办法争取些大项目、大工程,把蛋糕做大,让市场充满诱惑,到时无需出台政策,自然有大批投资商闻风而动。”
“这方面需要增加到省里的游说力度,目前问题是省里相关部门也对鄞峡失去信心,连续否决多个项目,或者要求市里拿配套资金。上午我查过财政情况,比意想的还要差,别说配套资金,过阵子能不能如期发放教师工资都是问题。”
“那可不行,就算借也得确保教师按月拿到工资,不然麻烦大了。”吴郁明急忙说。
方晟的筷子无意识拨拉饭菜,道:“这只是诸多矛盾的一个小问题,其它还有养老金缺口、社保医保资金枯竭、农副产品补贴负担无力承继等等……”
“农副产品还用补贴?”吴郁明诧异地反问道,“农业补贴正常用于大豆、小麦、花生等国储类农作物,激发农民种植热情并弥补农作物价格偏低带来的影响,农副产品都是经济作物,有一定利润空间,还要补贴干嘛?”
“联系之前你说的垄断经营,答案不明而喻。”
吴郁明搁下筷子若有所思想了会儿,道:“下午我跑两家农庄看看,你呢?”
“南泽农用机配厂因资不抵债被拍卖,交易协议就等我签字,该厂四百多名工人已堵在市委门前五六天,厂门也被工人封得水泄不通,打出的标语是‘誓与南泽厂共存亡’,我担心事态有激化的可能。”
吴郁明脸上闪过怒色:“抢在换届前拍卖,把烫手山芋扔给下任,哪个混蛋想的主意?!”
“你猜购买方是谁?国腾油化!据说郜更跃想把南泽厂改造成油化设备保养基地,但他只肯收留懂机械维修的技术工人,名额大概在三四十个左右,绝大多数工人一账算清后下岗待业。”
“好狠呐,你打算批准这笔交易?”吴郁明试探道。
“国腾化工对鄞峡的实际控制力恐怕远在我们预估之上,看来,冲突第一枪将从南泽厂开始。”方晟平静地说。
吴郁明笑了:“第二枪,其实第一枪上午已经打响了,你不知道而已。”
“是吗?”
“下基层前有人提醒我,按鄞峡官场惯例,新上任书记、市长第一天都会视察国腾油化,中午由郜更跃作陪吃顿饭,既表明市领导对国腾油化的重视,也有安抚和拉拢之意,更有种形象的说法叫‘朝拜’。我没理会,也让市委那帮人别打扰你,我说我和方市长想什么时候去就去,也可以不去,总之不需要别人教咱俩怎么做。”
方晟故意叹了口气:“真是躺着也中枪,完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家给得罪了。”
“你根本不在乎,对吗?”吴郁明眯着眼问。
方晟反问道:“你呢?”
两人会心一笑,埋头吃饭。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食堂数百双眼睛盯在新任书记、市长身上,目光中既有惊疑不定,也有好奇揣测。
按官场常情,很少有市委书记和市长如此亲密无间的现象,何况吴郁明和方晟的故事,鄞峡干部们早就从各个渠道打听到了,有关于两大家族的恩怨,有喻亮情节,还有传闻中的新生代子弟竞争问题。
在所有人看来,两人上任后合作肯定是暂时的,对抗才是主旋律。
可从昨晚晚宴到今天中午种种迹象表明,携手合作似乎已成定局。
此时,食堂内外市委市正府几百号人都在考虑一个问题:他俩联手打算对付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