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在!”听见裴山招呼,后面一员小将赶上前来问道:“大公子什么吩咐?”
这人叫做杨彦,同裴金一样,是裴山的心腹。但他和裴家家臣出身的裴金不同,乃是沓县人氏,算是辽南土生土长,先前这队人一路顺畅的赶到浴仙湾,也多亏了他熟悉地形做了向导。杨彦家族在辽南算是有头有脸,他家里依附着裴家,前些年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把他送到了棘城裴府,做了裴家大公子裴山的跟班。因为心思缜密办差牢靠,被裴山引为得力助手,虽然只担了个幢主的职位,却帮副尉裴山协管着司马白亲军营务。
裴山指着岔道问道:“你可能瞧出是哪的军伍?”
杨彦手搭凉棚望了片刻回道:“瞧不清楚,不过看其行伍应该是哪个县的乡兵,属下过去问问便是,料来也就是左近几个县的,说不定还和属下熟识。”
“速去速回,就说昌黎郡王在此,带那队伍主将前来问话。”裴山点头安排道。
“得令!”杨彦马术极好,也不走正道,沿着土坡径直蹿了下去,朝那队伍奔去。
裴山又冲司马白道:“小彦子是本地人氏,人熟地头熟,可省却不少周折,若能得这一支兵马护卫殿下前去平郭,那便稳妥了。”
司马白点头道:“裴大考虑的仔细,只是这支队伍怕有军务在身,咱们看情形再议,问清楚眼下军情如何。”
不多时便见那支队伍加速了行军,朝岔口开来,而杨彦引着两骑脱离了大队,已先朝司马白处飞奔而来。
到得跟前,只见杨彦面带喜色的上前说道:“回殿下、大公子,说来也巧,这支队伍竟是俺们沓县的徐杨营,奉可足浑将军之令前往威南城集结待命。那二位便是领军之将,营都尉是属下姑丈徐远,行军副尉乃是属下兄长杨林。”
徐远和杨林见到赤红皮甲的司马白,一望那金白异瞳就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昌黎郡王了,而旁边那人不需说便是裴家大公子裴山了,二人待杨彦介绍完,便要翻身下马拜见,却被司马白拦了下来:“既是小彦家人,就不是外人,哪用虚礼,快上前来说话。”
二人闻言都是一怔,不约而同的望向杨彦,心道这个小子竟如此得殿下信任,果然不负家族厚望。嘴里说着不敢不敢,但不自觉的便朝司马白靠了上去,一副静待殿下吩咐的样子。
倒是裴山先问道:“二位将军这是朝威南城开拔?可是高句丽贼寇边了?”
杨彦连忙介绍:“这便是大公子了。”
“久仰裴将军大名!”徐远行了一礼,恭敬回道,“俺们是七日前接到抚辽镇可足浑都统之令,高句丽贼寇边,调各县精锐乡兵至威南城集结。”
裴山接着问道:“高句丽贼是何时寇边的?打到什么地方了?有多少人马?”
徐远回道:“只知道有小股高句丽贼袭扰了威南城,都统府便下了戒严军令,至于其他军情俺们却是不知道,那军函里未写之事,俺们不敢妄加猜测。”
裴山闻言放心下来,哈哈一笑,说道:“果然只是小股贼匪!高句丽贼胆子不小,竟敢袭扰都统府,莫非是迷了路?”
裴家众人顿时笑作一团,纷纷打趣高句丽瞎眼朝铁壁上撞,只有司马白面色沉重,缓缓说道:“这就怪了,可足浑将军手下也有整整两千的鲜卑骑兵,就算对上高句丽贼大部也绝吃不了亏,何须费力从各处调兵?”
他顿了顿,瞅了瞅众人反应,继续说道:“我有些不懂,若只是小股贼匪流窜,只需让各县乡兵严加防范、清剿地方便可,怎会让乡兵集结威南城?岂非本末倒置?现在抚辽镇各地乡兵集结,怎么也得有过万的兵力,这是对付流寇的?”
“咦?”裴山倒吸一口凉气,诧异的望向司马白,这话分析的太有道理了,但这样的话竟是从殿下嘴里说出来的?
“那依殿下之见,这是高句丽贼大军犯境了?竟连抚辽镇都全面动员,莫非乌骨军镇倾巢而出?可真会趁火打劫!”裴山一边琢磨一边说道。
司马白两手一摊,摇头道:“还是不对,看这样子,高句丽贼大军极有可能已经逼近毕利河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一路畅通散步而来的么?还有,按平州军制,常日里军报乃是十日一发,如遇战事,一日一报都是有的,战事到了此等程度,各种军函军报早就该雪片般的飞向各地了,岂能等到七日前才通达各城?真是四处透着蹊跷!”
裴山用力挠了挠头,回道:“殿下,不要多想了,咱们顾不上这许多,还是抓紧行程,即刻回返平郭才对!”
“殿下不可!”竟是徐远突然喊道。
裴山诧异的望着徐远:“徐将军是何意思?”
“这,这,”徐远回避过裴山目光,竟是犹犹豫豫,看了看一旁皱着眉头的司马白,又朝一旁的杨彦望了望,知道这小子极受族中长辈希冀,是傍上裴家大树的得力人物,最终咬了咬牙,冲裴山说道,“大公子,徐杨二家承蒙裴府照拂多年,大恩难报!末将所知不敢有丁点隐瞒,这平郭是绝不能去的,俺们听说,只是听说,绝非妄做谣言惑乱军心,殿下,大公子,平郭在上月二十六遭高句丽贼偷袭,恐怕已经丢了!”
“放屁!尔敢惑乱军心!”
一句平郭丢了,如晴空霹雳,差点将裴山惊下马来,平郭若丢,辽东危矣!辽东若丢,慕容危矣,裴家危矣!他再顾不得士族涵养,指着徐远鼻子大骂起来。
徐远面色为难,又是一阵苦笑,回道:“大公子见谅,末将方才说了,只是听说而已。俺们家在平郭城里也有生意,前几日有家人逃回沓县,说高句丽贼大军从天而降偷袭平郭,统镇大人兵败城破!接着没两日便收到了抚辽镇调兵军函。”
众人为之震惊,徐远之言刚巧应对上抚辽镇全面动员的事情,裴山目瞪口呆,只是指着徐远却说不出话。谁都知道平郭对于慕容鲜卑是何等重要,否则岂会常年驻守着慕容家整整一镇的精锐骑兵?现在居然丢了,而且是在大将军在辽西同世仇段辽用兵的时候丢了,就是想救,却也无力回兵了!
占据了平郭,棘城的东大门便四敞大开,一旦高句丽西侵棘城,那辽西必然军心震动,胜败不论可知,而慕容鲜卑的仇人又岂止高句丽和段辽?届时群狼暴起撕分肥肉,据有平州励精图治数十年的慕容鲜卑,怕是在劫难逃了!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场之人,徐杨二家,裴家,哪怕司马白,又岂能幸免?
好一个晴天霹雳!真是砸到了慕容鲜卑的腰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