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前头微微有些骚动起来,只听见有人惊呼一声:“娘娘,您没事吧?”
顾澜烟抬起眼睛一看,却是一直跪在前面的静妃倒了下去。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她到了侧殿,静妃转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众人,道:“我没事,只是伤心过度罢了。”
伤心过度,顾澜烟听着这句话,还真是颇有几分嘲讽,她慢慢走上来,对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有我在这里就好。”
女官们面面相觑,可是看静妃和顾澜烟神情仿佛不同寻常,便都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
静妃眼眸如波,朝着顾澜烟瞧了一眼,柔声细语:“澜烟,你果然知道我的心意。”
她顿一顿,“我不过是晕倒,你便知道我是想要单独见你。”
顾澜烟笑而不语,望着她淡然道:“静妃娘娘的心思,澜烟当然明白的。”
静妃端起了茶杯,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
刚才哭得太久,她都几乎跪不动了,此刻当然要抓住机会歇口气。
随后,她放下茶杯,道:“我一直没机会见你,也就没办法问你一句,之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知我知道,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呢?”
说的是刘修明逼宫的事——顾澜烟笑笑:“静妃娘娘心中有数,又何必来问我呢?”
静妃面色微微一变,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心中有数?!”
顾澜烟不卑不亢道:“静妃娘娘自从韩家倒后就变了,你已经不需要复仇。
所以一门心思都想着要钻营自己的泼天富贵。
可是这富贵,却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我以为你至少还会讲究道义,却没想到,你半途投奔了元熙。”
静妃勃然变色,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静妃娘娘心中最清楚。
陛下还没有做出决定,元熙又曾经找过你的麻烦,你却还是义无返顾地投靠了他,真是叫我吃惊啊。”顾澜烟微笑着道。
静妃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足足有半刻说不出话来:“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
顾澜烟嗤笑一声,道:“静妃娘娘太聪明,可是最近做事却心急了些。
你总是追问我很多事情,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若非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心中生出怀疑。”
静妃的面色慢慢平静,只是叹息了一声:“这样说来,还是我自己露出马脚,但你也不应怪我。
即使我的容貌多么美丽,都有容颜消退的一天,小心翼翼就可以留得住风华正茂吗?
帮助元峦,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妃,一辈子守在宫里,光有富贵有什么用呢?
可是元熙却许诺我,封我的儿子为江夏王,封地兰州,我可以风风光光地离开京都,去过更自由的日子。”
元熙比元峦厉害的一点,正在于对人心的把握。
他很了解静妃的不甘寂寞,也明白她的权力欲望,只是,他这么刚愎自用的人。
真的能够容许自己的国家有一个自成一国的太妃和小王爷吗?
顾澜烟淡淡一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娘娘虽然是我送进宫的,可为自己打算并没有错。
只不过,狡兔死走狗烹,元熙并不是好相与的人。
娘娘,怕是你还没有走出京都,就会变成第一个香消玉殒的妃子。”
静妃不笑了,神情变得越发冷漠,她轻轻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站起了身子。
刚才的疲惫和劳累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慢慢道:“顾澜烟,这世上不会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我劝你,还是给你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吧。”
顾澜烟的眼睛如同一口古井,看着清透乌黑,却有让人浑身一凛的彻骨寒意。
她步步紧逼道:“静妃,你曾经帮着我们做了那么多,你以为元熙还会放过你吗?
你想一脚两船,左右逢源,但我告诉你,只有立场坚定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一点。”
静妃面色不善道:“顾澜烟,我也已经帮你这么多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顾澜烟唇角含了一缕恰如其分的笑意,意味深长道:“良心?那是什么?
我早就没有了……
怎么,静妃还有吗?”
静妃神色遽变,如蒙了一层白蒙蒙的寒霜一般,随即更加恼怒。
聪明人有个通病,就是太过于相信自己,静妃当然也是个聪明人。
同样犯了这个毛病,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个例外。
可顾澜烟很清楚,没有例外。
在元熙的手上,从来不会有一条没用的走狗,他总是喜欢去旧迎新的……
静妃足足有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她看着顾澜烟冰冷的神情,口气软了下来,轻声道:“澜烟,我只是一时糊涂。
更何况我也只是和元熙私底下见了几次面,并没有透露给他什么重要的讯息啊。”
那是因为我一直防范着你,你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他什么事!
顾澜烟心头冷笑,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神情:“你都已经投靠了他,我还能相信你吗?”
静妃美丽的眼睛里开始涌现出泪水,道:“澜烟,你一直是我的朋友,我向来耳根子软。
被人一说就动容了,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澜烟,你就饶过我吧,我再也不会帮助他了!
只求你看在我帮助过你那么多次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
说着,她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盈盈地抓住顾澜烟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