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院子里堂屋里都点着火把,亮堂堂的,卢鹤跟端着水盆出来的妻子相视一笑,洗了手就去屋里坐下开吃。
不管他说几次,他从府城回来,就算是到了半夜,家人也会给他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后来卢鹤就不说了,只是招呼着家人一起吃。
卢家人吃完饭,已经是亥时末,卢父卢母都回房睡觉,卢大嫂和杨氏收拾了碗筷,这才各自回房。
到了屋里,卢大嫂打个哈欠,却看见刚才已经回屋的男人还没睡,正捧个书在那油灯边上看。
“咋了,你这是也要考科举去?”卢大嫂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
“二弟给我带的书,说这个是期刊,里面载了六篇话本的开章”,卢大哥说着眼睛也舍不得从书上移开,感觉媳妇凑过来,忙道:“今晚上不来,要不我读出来,你也听听。”
卢大嫂啐骂了一句,“谁要和你那个了?”
卢鹤带来的话本得到了卢家人的一致喜欢,卢大嫂都是听她丈夫磕磕绊绊读的,但即便如此,也心心念念记挂着,出去洗衣服时还不忘和杨氏讨论。
但每一篇只有三章,在把每一篇的前三章都听完之后,卢家人就开始惦记着接下来的,就连卢父送儿子去镇里坐驴车时,都忍不住问道:“阿鹤,那什么话本,得等你下次来才能带来接下来的?”
见家人都这么喜欢那些话本,卢鹤一面是好笑,一面又是期待,他这么从府城到家来往一次,至少要花三四百文,如果以后话本卖得好,自己回家一次也不用如此心疼钱了。
和卢鹤一般,其他人带到家里的话本都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尤其是苏栩和花镶这边,苏老爷时常看账本,自然是认字的,看个话本不成问题,他一开始是去看儿子,见儿子捧着本书在看,瞧见旁边还有两本,便也拿起来看。
只是这一看就不得了了,苏老爷当即忘了此来是要问儿子在府学的学习情况的,直接坐在旁边的圈椅上看了起来。
一篇正看得津津有味,正被吊着胃口,想知道那吞了红珠的小伙子是不是能顺利拜入仙门,就完了。
苏老爷往后翻了好几页,都没看到跟前面的话本相连的,反而是新的几篇话本,苏老爷心中急道:我就想看前面这本啊。
“儿子,你这是买的什么书?”苏老爷把手里的话本翻得唰唰响,“怎么写个开头就没有了。”
苏栩刚看了他写的,还找出两个小错处,这时正在看花镶写的,闻言道:“爹,这个话本就是这样印的,后面的都还没写出来呢。你看看第二篇,就是我写的。”
苏老爷惊讶:“你写的”,继而又怒,“在府学你不好好读书,写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乱七八糟的你还看不够?”苏栩笑道,“爹,你放心,我们有分寸,每天只会花一个多时辰写话本,就当调剂紧张的学习生活了。”
苏老爷翻了翻第二篇,问道:“这么些都是你写的?”
苏栩点头,一点不觉得把自己写的东西给老爹看不好意思,“爹,我们准备拿这个到书店卖,您觉得能卖火吗?”
苏老爷听了,倒是笑道:“爹瞧着不错,怕是得被人抢着买。”
坐在儿子的书房又看了第二篇,苏老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不过栩儿,你得记住,你最主要的是好好读书,切不要因为这些旁门左道耽误了。”
“好了好了”,苏栩摆手,“爹放心,旬休前我们季考了,我若是考得不好,回去就不写这个话本了。”
苏老爷对这个儿子很放心,拿着话本起身想回去卧房看,这样的书就适合倒杯茶躺在软榻上享受着看。
想了想,苏老爷又把另一本书拿走了,他还是有几个朋友的,明天请几个朋友到家喝茶,再把这话本给他们看看,就当是先给儿子印的书打打名声了。
苏栩在书房看了会儿书,才发现另外两本书都没有了,只好拿着手头这本,去后院找母亲。
苏母正在对这个月家里进出的账目,见儿子过来,便把账本放到一边,拉着儿子坐到身边。
“回来就窝在书房,你在府学已经够辛苦了,回家多玩会儿”,苏母看着比他爹优秀了十倍不止的儿子,心中溢满的都是骄傲,“用不用娘再给你些钱。”
苏栩笑道:“钱倒是不用,娘,你让蔷薇姨跟我去库房一趟,许我挑件好玩意就成。”
蔷薇是苏夫人陪嫁的大丫鬟,后来嫁给了苏家管事,现在管着府里库房的钥匙。
苏夫人问了句,“想要什么好东西?”
苏栩道:“镶弟今年提前过生,我不知道送什么给她,想到库房看看。”
苏夫人一听是送给花镶的,当即应好,让苏栩看中什么尽管拿。
于是苏栩千挑万选,还是选了个以往送过的物件儿,一个上好砚台。
以往花镶虽没正经过过生日,但苏栩每年都没缺过给她的生辰贺礼,不过男子常常用到的东西就那么几样,苏栩早就都送了个遍。
但这次这个砚台是有名的秦州砚,遇水生润,墨水存放三五天都不会干,苏栩越看越满意,发现库房里还有一个这样的砚台,也一起拿了出来。
旬休第二日这天,就是花老太太说好的提前给孙女儿过生日的时间,她提前就让一秋二秋去娘家给三个兄长送了信儿去,还早早地跟县里的戏班打过招呼。
这是花镶第一次正式过生日,她回家那天,家里就很热闹了,于氏备了很多菜,整个厨房都塞得满当当的,花镶吃饭时看到了装满炸鱼炸丸子的几个青花瓷盆,惊讶不已。
“奶奶,过个生日而已,不用这么夸张吧”,她还以为奶奶说的过生就是自家人做一桌子好吃的呢。
花老太太正忙着给花镶舀燕窝羹,闻言笑道:“这怎么是夸张呢,你长这么大,只有周岁时做了个生日宴,如今你都进学了,十三岁了,再做个生日宴是应该的。”
“您都多大了,四十六七了吧,爷爷去年的五十大寿也没有请戏班子啊”,花镶接过燕窝羹,在奶奶的注视下乖乖喝这些对女人好的汤品。
看着明显比半年前又窜高一截的孙女儿,花老太太笑眯眯道:“那老头子啊,说是等你给他办六十大寿呢。”
花镶听得好笑不已,“好,到时候我给爷爷奶奶一起办个大寿宴。”
被奶奶看着吃了好些东西,直到打饱嗝,才被奶奶赶去给爷爷汇报在府学的生活。
书房,花老爷子听完孙女儿对这半个月所学功课的大致重述,满意点头,又听孙女说某日做的课业得了兰先生的夸赞,脸上的笑都堆出了褶子。
说了一阵,花镶问起爷爷新收的那些小师弟,花老爷子笑道:“学东西快倒是快,只是跟你和苏栩是没法比的。如果有陆廷秀那般毅力,几年后或可再进学几人。”
花镶其实早就想问爷爷了,为什么这次收的学子都是刚开蒙的。
花老爷子看出孙女儿的迟疑,笑道:“此前办私塾,就是想找几个同龄人和你一起读书,现在你进了学,不过两年又要乡试,后面还有会试,爷爷要操心你,若是再管几个马上就要县试的学习,恐怕会耽误他们。”
花镶听了,也不知说什么好,从她出生,这两个老人所走的每一步无不是在为她打算,她很庆幸,当初没有隐瞒灵泉花园的存在,否则,他们为她,不知还要多耗费多少心力。
这天一大早,花家就热闹起来,老赵头刚打开大门,戏班子的毛老板就带着一群戏子登门了,老赵头领着他们到后院的一间客房作他们上妆用的场所,就继续到门口守着。
辰时初,苏栩到,之后与花家有来往的人家也三三两两登门。
卫谌家离县城比较远,他母亲前些日子又受了凉旧疾复发,他是半上午才出门的,等到花家时,花家已经是一片锣响唱腔悠扬的热闹景象。
花镶和苏栩以及刚才来到的顾徽、顾寻兄弟俩坐在一个桌子上,正说卫谌呢,一春就领着个人过来了,正是卫谌。
花镶起身拉着他坐下,桌上有一罐刚端上来的佛跳墙,便夹了好些菜到碗中,又舀两勺汤,把碗递给他,“快吃点东西。”
卫谌的嘴唇有些干,花镶猜他可能还没吃早饭,是以如此积极,不料看得苏栩、顾徽、顾寻三人面色都有些异样。
顾徽道:“跟卫兄比起来,我们倒好像是假朋友了。”
苏栩问卫谌,“你给镶弟带的什么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