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上了第三层。不敢动,一步都不敢往前走。这层的傀儡是环臂而坐的,左右臂弯里各别了一把剑。计算着卢光亮起蓝灯的速度,秦毅怀疑自己是否有机会打掉灯罩。
“你该去模仿他的。”
“模仿?”秦毅脱口而出,“怎么模仿?这是剑客,而且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的剑客,能活着就不错了。”
嗯?刚才谁在说话?秦毅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像是从自己耳边、又像从内心发出来的,看看周围,也没其他人。
“死不了,”那声音又来了,“最多断几根骨头。”
“逍遥?”秦毅听出来了,一边开口问一边还在左顾右盼,“你在哪儿呢?”
“你猜?”
甭猜了,脖子上挂着呢。秦毅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在承明剑宗,那些凶兽是你……”
“风光吧?”
“你醒了?”秦毅问。
“再说一遍!我是元神,是一片被记忆和法力包裹起来的无形,没有血、没有肉、没有脑子、没有睡觉的功能,也不会因为虚弱什么的就昏过去,只有消亡,或者永生于天地之间。”
逍遥发泄一通,随后又懒懒说道:“只不过你日子过得太无聊,我就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了——最近还好。”
“快别念戏词儿了逍遥,”秦毅暂时不去想自己是否被窥视了,问他:“你刚才说的模仿是什么意思?”
“哼哼,打灯罩,也亏你想得出来。”单听这话很难判断逍遥是称赞还是讥讽,但他马上正色道:“这可是好地方,你不趁机会学点本事实在是浪费,听我的就对了。”
“没错,我差点忘了你还是教人成仙的高手。”秦毅说着,把目光又放回傀儡身上。他决定试试。
拔剑就上。秦毅这次是主动出击,可那傀儡更快,踏地飞起甩掉剑鞘就于空中转成了一个向外发散着剑气的陀螺,直接就朝他转过来。这是剑技了,秦毅都不知该往哪儿躲,更谈不上模仿。
情急之下他挺剑使出了贯心刺,倒退出三五步去才避过傀儡的攻击,但那傀儡在落地后就于地面上又旋转着撵来。秦毅试着发出剑气正面迎击,却马上就被弹开,而且胸前还被划出一绽豁口,棉衣扯得就像张开大嘴的脸。
“怎么办逍遥?”秦毅大喊,都没工夫出手再打灯罩。
“真不明白,炎阳大巫怎么会挑选你做继承人。听着,”逍遥说道:“就用模仿的办法,你把自己想象成是他,只是傀儡而已,招魂比请神要容易得多。”
什么招魂,什么请神?秦毅听不懂。模仿他倒是会,他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鸟、一只兽,甚至是另一个人,可眼前这个……脸都看不到要怎么模仿?
说话间又重重挨了两下,“放弃”这两个字都压在舌头底下了,但秦毅还是咬牙在做最后挣扎。
无关比赛,也不是仅听了逍遥的一面之词就要去做危险的尝试,而是吴先生只教过他模仿这一种本领,是他平生的真才实学。秦毅花费了最大的心思和兴趣在这其中,不愿轻言放弃。
傀儡身不由己,模仿一个会动的空壳是什么样子,是否就能找到他的动力来源?秦毅迫不及待想要揭示出傀儡术的秘密,看看这个功参造化的人间杰作。也许以后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沉下心来,对手也就不再是对手,只是个道具,是头鹰、是条蛇,看他的脚步、手臂动作,看他扭腰的方向、运肩的幅度,看见了……肌肉、经脉、内气的流动,然后就是发力习惯、轨迹乃至——下一步。
秦毅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到了专注所带来的想象之中,有人认为这种诚意正是足以打动上天的力量,是人类沟通未知世界、创造出伟大奇迹的瞬间。在这过程当中,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残破不堪,手臂、躯干上,全部都是剑痕,但却浑然不觉,连痛感都消失掉了。
被击飞打倒过很多次,自己不知道,仿佛身体也没了,存在的只剩下观察事物的眼睛,还有连在眼睛后面、不断延伸出去的精神力。
就是这时候——傀儡放低腰身,抡开臂膀正面对他划出一道半圆形的斩击,但秦毅眼神却在他的脚下,看穿了他的下一步。
这是两个半圆,对方脚脖子没动,发出这一斩后身子会以脚为轴旋转一周,等他重新转回身的时候脚下也就调整得差不多,力量翻倍的第二次攻击也就跟着来了,有点像拔剑式。
一般情况下面对这种攻击都是迅速后撤避开,但秦毅既然已知傀儡的下一步动作,便知道第二个半圆带来的剑气是避不开也是他招架不住的——然而却能破解。
他没有第一时间躲避,而是任凭那一道优美的半圆弧即将打在身上,傀儡后背已经翻过,就要跟来第二下了。
千钧一发用来形容此时毫不为过。胡教师讲过,对于锁骨区域的重击会导致上肢暂时麻痹,甚至还可能让人丧失意识。
秦毅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当那傀儡转过身,激发出剑气的一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对该区域做出回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