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父爱是无言的,我总算深刻的明白了这个。
傍晚,路过一家音像店,放着筷子兄弟的那首《父亲》,我不禁驻足,“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一曲终了,已是泪盈满眶。
1997年秋,我出生在福建厦门农村的一个普通家庭,一家人过得平淡幸福。然而在我8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这平淡彻底打破了。父亲在工地不慎坠落,我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以前的一切一切不复存在。
三年后,母亲为了生活,经人介绍,带着我改嫁给邻村的小篾匠张志明-张瘸子。当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母亲告诉我,以后他是父亲的时候,我满眼委屈地哭着跑出了家门。在我心里,无比地怨恨母亲,怎么能嫁给他!不仅是瘸腿,而且瘦小,长相奇丑,跟我的生父根本没法比,尽管怨恨,却无力挣脱。于是在接下来的近四年里,我尽着最大的可能带给这个男人难堪甚至屈辱。平日里我与他如同陌生人,鲜有沟通,对他的称谓也只有“喂”……
记得小的时候,我是个出名的捣蛋鬼,经常带着一群小伙伴,在村子里东闯西窜。我们捣蛋次数最多的要数村西头王婆家。太阳落山时把她们家的鸡放跑,偷偷望着她急急忙忙的把鸡往窝里赶;爬上屋顶,用青草死死塞住她家烟囱,远远瞄着她踉踉跄跄冲出厨房,边骂边咳,边咳边骂,心情无比畅快!
元宵节,农村有着放哨火的传统。96年的元宵节,虽然那天刮着大风,我与小伙伴们依然在村西头紧邻王婆家的河埂上放哨火,玩得不亦乐乎。然而就在我点燃河埂西头最大的一个枯草堆的时候,火借着风,迅速烧上了王婆家的东厢房,西北风吹着大火,顿时“哔哔啵啵”声肆起,火势越来越大,我们分散着喊人救火……
当邻居们把大火扑灭的时候,王婆家的东厢房几乎成了灰烬,只有四面被烧着炭黑,冒着热气的墙矗立着。我呆如木鸡地站在那里,耳朵嗡嗡直响。王婆一把将我揪了过来,嘴唇上下翻飞,狠狠地骂着,发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手指头狠狠地戳着我的额头,恨不得深深地插进我的脑袋里。我害怕极了。
这时候,小篾匠来了,跟王婆不停的道歉,王婆放开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号啕大哭“小篾匠,大妈待你不薄啊,婆娘帮你娶上了,却烧了我的房……”王婆的哭,邻居们的指指点点,让小篾匠火冒三丈,顺手抄起一根粗树枝,一把抓住我,一顿胖揍。我挣扎着骂道:“你不是我爸,你凭什么打我?我烧了怎么了,谁让她把我妈介绍给你这个死瘸子,丑瘸子……”小篾匠愣住了,我努力挣脱,瞥见他的脸涨得跟猪肝似的,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地鼓着,王婆也停止了哭嚎愣坐在地上,邻居们唉声叹气地散去,我飞似地逃离。
在田埂上,一边走一边哭。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把我领回了家,经过一翻教训与教育后,我跟母亲说了句“我要我爸爸!”母亲泪眼朦胧,小篾匠进来了,看到这一幕,不知所措,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知趣地走开了。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眠,想起离我而去的亲生父亲,想起疼爱我的那一幕幕,无比的伤心。
然而有一次,夜里醒来,听到了母亲跟小篾匠的谈话,心里不惊咯噔一下。
“志明,你看我们年纪也不大,要不生一个吧?”
“不行,孩子都这么大了,再生一个,他怎么想!睡吧!别想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个冬天。一天早晨,醒来,我躲在被窝里,看到窗玻璃上,糊着一层白晃晃的冰膜,心想,“下了一夜大雪,今天不上学多好啊!”在母亲地催促下,我磨磨蹭蹭起了床,推开门,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迅速包裹着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到处银装素裹,冰棱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挂在屋檐上,就连门前河里也结冰了。
吃早饭时,母亲说“外面这么厚的雪,不好骑车,今天坐船去,河东头上岸就是马路,近很多。”这时,小篾匠,推门进屋,两只手,通红通红的,手指像煮熟了的大虾一样。母亲从锅里端出一碗酒,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
“吃好了没?”他看着我问道。
“嗯。”
“走!”
我背起书包,跟着一瘸一拐的他来到河边,上了小船,蹲了下来。
“慢点啊!”母亲叮嘱着。
“回吧!外面冷!”他冲着母亲挥了挥手。
这时,我才发现,河中央的冰,碎成一块一块的了,飘浮在水面上,向前方望去,足有2千米远,形成了一条小小的航道。小船开始缓慢前行,船体挤着冰块,吱吱作响。我回看船尾撑船的小篾匠,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在胡子上,那张脸像熟透了柿子,通红通红。只见他,双手握着竹篙,卯足了力气,向后一撑,小船儿向前挪两米,然后拔起,竹篙上的水也顺着他的手腕流进了衣袖,他却浑然不觉。徒然间,我感觉到一股暖暖的东西在心间流淌起来。是他,一点一点把厚厚的冰层敲破,一点一点撑着小船挤开冰块……就这样,撑开、拔起,撑开,小船在吱吱不停的响声中到达了河尽头。
上岸后,我转过身,鼓足勇气对他说,“衣服湿了,快回家换吧!”
“啊!”那一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后喜笑颜开,拍了拍硬邦邦衣袖,“没事,呵呵,你去吧!”。我抱以微笑,转身冲向了学校。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跟他对话;第一次,认真的看他的笑;第一次,体味到一种让我温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