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洛阳正东五十里外,一队队联军将士源源开来,一座座营盘被牢牢扎下,将所有交通要道封得水泄不通。随着前方联军兵力的不断集结,渤海水军的庞大舰队也缓缓向着洛水逼近,洛阳上空战云密布,战事一触即发。
少数有识之士敏锐的察觉到,相比起数年之前那场惨烈的围城之战,此战一旦爆发,其规模竟将远超前次,而且最为讽刺的是,前次之战仍是凉州军阀围城不克,此次倒是换成了凉州军系被困城中……能够一念至此之人,无不心中震动:难道韩遂铩羽而归后改变了策略,是通过董卓终于实现了掌控帝都的目的?那么……此战的根本便是在于争夺皇家正统和天下大义了,谁能够最终胜出,便将奉天子以令不臣,从此号令天下!
正当双方将士积极备战,天下目光尽皆聚焦之时,身为联军统帅的袁绍却正缩于一间小小的军帐之中,与一众亲信部属进行着一场可能影响天下形势的重要对话:
“各位!”袁绍扬了扬手中一卷白帛:“伯求已于昨夜发来密信……董卓杀了伍环,令仍然滞留于帝都中的天干地支兄弟人人自危。而董卓入京后倒行逆施,除了其部下众将,在朝中早已是众叛亲离,这正是我们一举扭转乾坤的绝佳时机!”
张邈忧虑道:“话虽如此,然而董卓在吕布回军洛阳之后,城防兵力达七万之众…….凭我军二十万兵力,真能攻下城高池深的洛阳吗?当年韩遂凭着四倍以上的精锐兵力都没有攻下此城!”
“是二十四万!”曹操纠正道:“我军总兵力达二十四万,除我等联军大营二十万人马,还有南鹰扬和孙长沙的四万兵马!”
“他们?”一位面目阴沉的将领开口了,他便是一直隐于暗中的辰一毌丘毅,自与刘备一同前往丹阳募兵以来,他尚是首次出现在袁绍身侧。他冷笑道:“听说孟德与南鹰一向颇有交情……但是请你不要忘记。当年洛水之畔、张让府中,你可是几次三番欲要杀他而后快的!这么快就与他同声共气了?”
“你说什么!”曹操怒道:“如今我等共诛国贼,正是同心戳力之时,你难道还想着清算昔日恩怨不成?”
听着曹操之言,袁绍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头,出言打断道:“都噤声……渤海军和长沙军仍是消灭董卓的最大助力,不可轻侮!我们如今要做的,不仅是要攻克洛阳,铲除董卓这个最大的威胁,至关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考虑天下正统的归属!”
“正统?”张邈愕然道:“正统就是天子啊!他不是此时正在董卓手里吗?”
“我当然知道是天子!”袁绍双目间突然尽是寒光:“可惜,这个天子却是董侯,是董卓一手扶立起来的…….若他亲在阵前斥令我等下马受缚,该当如何?”
“什么?”文丑瞪着一双环眼,失笑道:“一个小孩子罢了,即使他是皇帝又如何?还当如今是太平盛世,天子可以号令天下吗?”
“无知!”袁绍狠狠道:“我们的目的便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继而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我们首先表现对天子不忠,岂不是失信于天下?”
众皆哑然。执大义之名起兵,若是在天子面前先失了忠义,那真是要贻笑天下了!
先帝在时,虽然没有遗诏指明继位者是董侯还是史侯。但帝都乱夜中,连一直身为董侯最大拥护者的董太后,都在委曲求全的窘境中被迫向张让、何进等人妥协,共同扶立了史侯为帝。可以说。史侯才是公认的正统。然而大乱之后,史侯神秘失踪,张让、何进、何苗等人皆死于乱军之中。何皇后再也独木难支,董太后得到了董卓的强力支持,瞬间便将形势倒转过来,董侯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迅速登上了帝位。这令一直打着拥史的旗号的袁绍等人同感尴尬,却又无计可施。
袁绍的顾虑不仅不是杞人忧天,更是迫在眉睫的难题。袁绍身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名门,其祖上四世三公,皆以忠臣义士自居,即使以在场众人的老谋深算,面对如此头疼的问题,亦是一起默然,均感棘手。
突然间帐中一角有人嘿然一笑道:“想要解决此事,又有何难?”
所有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去,却见帐中一角,一个俊秀少年正在不住冷笑。
“是你?”袁绍一怔,他几乎已经不记得此人姓名,只得勉强耐下性子道:“你是荀老极力推荐的人物,若非他于病中仍然对你赞不绝口,本将也不可能准你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既然你是代表了乙系一脉前来议事,不妨也代表乙系出谋划策一番!”
“谁不知乙系是我们中的智者一族?”人丛中,有人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能代表乙老?”
“你也说只有乙系出智者,那么……”那少年缓缓起身,双眼望天,鼻子重重一哼道:“凭你也能有识别智者的眼光?”
众人见他小小年纪,却是一脸胸有成竹之状,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有些惊疑不定……乙一的目光何等老辣?看来这少年确有非凡之能。
袁绍微笑道:“好!便请这位先生不吝赐教吧!”
“赐教不敢当,只是为各位分析一下当前形势!”那少年微微一笑,向着袁绍拱手道:“明公可知,董卓之扶董侯,乃是名不正、言不顺,且其篡立之心已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