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你看,那边,是不是兰陵王啊?”
翠柳姐姐明显也被兰陵王吸引了目光;绣着竹叶的长袍上银白滚边随风而动,羊脂玉发簪几乎挽不住他的长发,这个俊美无双的男人终于有了不带面具的机会,眉黑如墨,唇红齿白。宫宴上几乎所有的女子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的落在他的身上,而他则望着他的兰陵王妃郑氏,从不错眨。
我长吐一口气,打算还是跟住了我家娘娘,省的又叫我没处找去了;一回眼,发觉有人正盯着我们娘娘!
循着目光望去,我微微一愣;一位身着浅青色长袍的公子正正襟坐在属于他的座位上,白玉发冠攒起一头的青丝,额前正有几缕细碎的长发,飘然于他的眼前,但我确信,他是在盯着我家娘娘的,一定是的。
然而我并想不起来这是哪位王爷或是公子,毕竟当朝王爷甚多,我又不曾留意,自是记不住的;只是觉得有些面熟,又说不上来名讳。
我推了推翠柳姐姐问:“那是谁啊?”
翠柳姐姐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待看清我说的是谁了以后,她竟然有一瞬瞪大了眼睛,随即迅速而又果断的扭过了头,皱眉向我道:“以后不许再问,有下次,瞧我把你的腿打断。”
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我苦了脸;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问问;再说他一直盯着我们娘娘看,万一我们娘娘有危险,不就晚了么?翠柳姐姐见我垮着一张脸,叹气道:“唉,也不怪你不知道,不知道倒好;他是城阳王,外姓王爷,你不认识也正常;只是记得,以后在昭阳宫里,就不要再提他了。”
城阳王?我还真想不起来,毕竟本姓的王爷就不少,受封的又是一个大数目,既然翠柳姐姐认识,想必对娘娘应该也没什么危险罢?至于提不提他,我也不想去趟这个浑水,摇了摇头,见娘娘已是在她的凤位上坐好,我福了一礼,便下去候着了。
我们侍女的等级,其实也不尽相同,说是让我在这侯着,事实上并不真正需要,平日里叫惯了姐姐,今日在这里不免被几个夫人的二等侍女也唤作姐姐,倒有些不大习惯了。
酉时都过了小半,皇上终于驾到;殿里交谈的声音随着皇上的出现而渐渐微弱直至消失,他身后依旧是大总管李公公,还有四个御侍。三声万岁齐呼后,皇上坐到了龙椅上,他挥手示意,随便说了几句贺岁的话,便叫我们坐下了。
皇上左边就是太上皇了,自三年前他顺应天象让位,倒是清闲了不少似的,如今也不过是而立之年。皇后的右边正是当朝的太上皇后胡氏。
看得出来,皇上对这些恭贺和祝福并没有什么兴趣,随便点了几个老臣祝贺了一番,便就此罢了,至于贺礼,也没有仔细清点,只是叫人草草读了一遍了事。
“既然都结束了,爱卿们便用膳罢,李光猷,听说你新训练了班极好的舞姬给父皇祝寿,快请上来助众爱卿的酒兴。”
“算不上好罢,”光猷娘娘起身笑道:“皇上鉴赏的多了,妾身编排的大抵是算不上好的,只是教她们助助兴,给皇上解闷子罢了。”说罢,她吩咐道:“林儿,去请她们来。”
十几个舞女随着流畅的古琴声款款入了舞池,淡粉色的裙裾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下飞扬,有如春日的蝴蝶;水袖有节奏地翩然舞动,一卷一舒,开合自如;不经意露出一截皓腕,竟是若雪般白皙;柔软的腰肢翻转不休;古琴声婉转精细,在这琴声中,舞女们一颦一笑尽显媚态,醉生梦死也不过如是了。
然而皇上似乎兴趣并不甚浓,只是不时叫御侍将剥好的葡萄为太上皇送去;一曲终了,他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对光猷娘娘作了例行的赞赏。
大殿中突然沉默,然而这安静最是令人担忧,我向娘娘望去,她似乎也未曾料到这种情形,轻轻皱了皱眉头。
“皇上,微臣家里新买了几个乐姬,今日也带了来,本是想叫她们同宫中的乐师切磋琴技;不如趁现在微臣教她们来奏一曲,顺祝太上皇福寿齐天。”
我向对面望去,起身的竟是淮阳王和士开,也算是老臣了。皇上听闻,身子前倾了半分,勾起嘴角道:“彦通,你是精通琵琶的,朕宫中的乐师同你也比不出上下;既是如此,今日,朕就沾了父皇的光,且听听爱卿家中的琴音。”
五个身着曼妙柔纱的女子,各抱了一只琵琶坐了下来。面纱轻拢,模糊见不真切,却又是别样风情。为首的那位更是绫罗绸缎毕身,怀抱着的琵琶细看又与别人不同。我一时觉得眼熟,又是想不起来。
那女子拜倒下去,起身时已是开曲,柔夷轻捻,铮铮一声脆响,满座皆是寂然。琴音仿若淙淙流水般逶迤倾泻而出,弹挑间松紧有度,绯色的衣袖下那涂着丹蔻的葱白十指如羽般跳跃翻飞,低回的琴音袅袅绕上青云;随即一个顿首,仿佛凤凰涅槃一般,浴火的琴声坠入人间;女子深邃的眼中波澜不惊,而那手却是骤然一停。
“恭祝太上皇洪寿绵延,日月同辉!”
女子声音清冷,与她的琴音又是不同;眸子里有掩不去的淡漠无畏。皇上往后一仰,双手交叉搭在身上,含笑道:“和爱卿,这样的乐姬,你可是从哪找来的呢,妙,实在是妙啊。”这话虽是同和士开说的,可皇上的目光倒是一直落在那乐姬身上。
“皇上要是喜欢,那便奉给皇上罢,这孩子心高的很,同宫廷乐师切磋切磋,磨磨锐气,正是好的。”
“叫什么名字?”
女子低头不语,淮阳王有些急了,代为答道:“她是广陵人氏,汉家女儿,姓毛,名为思平;在广陵的时候唤作高张。”
高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