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蝗灾之后必定有粮食欠缺,这个时候,泾原路八大粮商还有六家,正筹措粮食等待灾荒。
如今忽然又钻出一个……
王家这几日已然彻底着急了,他们离开马姑娘之后连正常调拨运转也难,何况趁机抢泾州陈家的份额,只是他们原本以为,马姑娘在平凉建立粮行是个幌子,目的在于拿下泾州刘家,今天他们明白了,她真正的目的是拿下渭州粮食市场。
王家老头已然呆若木鸡。
幌子。
“苍头老忠去泾州只是个幌子,百万钱能做甚么?三副琉璃盏只是拿给泾州几个官儿了,未见待刘家的渠道有甚么打动,最多不过苍头老忠见了一些粮农。她真正的目的,是在蝗灾之前吃下渭州粮食市场。”王老头念叨道,“如此算,咱们本该抛售粮食,打压这个甚么升斗粮行……”
客位坐着个便装的黑脸中年人,正是和离案时那绯袍官儿。
他姓李,按察司的判官。
如今,两家乃是亲家。
李判官骂道:“如今怎么抛售粮食?早先便说好了的,蝗灾之后,常平仓拿不出那许多粮,帅司又要打仗,渭州百姓吃饭只能在粮行勾买,如今若贱价抛粮,不是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不成!”
王老头怒道:“你有法子打压?”
李判官当即摇头,他可没胆量找升斗粮行的麻烦去。
不错,升斗粮行是刚开张,连塌房也只有沿河那么一溜儿。
可升斗粮行是童贯亲自到场支持过的。
此外,帅司与升斗粮行的关系渭州百姓路人皆知。
倘若他真敢前去找麻烦,宪司陈按察使先剥了他的身皮。
两人静坐半晌,王家小字辈都回来了。
李判官的女儿,便是王老头三子子媳,怒冲冲恶狠狠进门来,大声道:“贱人实在可恨,晃了咱们一道,必定要报了这个仇最好。”
她丈夫便是马姑娘前夫,如今当了王家粮行的掌柜。
那厮倒是有些不以为意。
“我已与各大粮店捎了去消息,不得卖粮给她,无妨,他们手头无粮,撑不起多大市场。”这厮颇为得意,只是苦着脸劝妻子,“你何等样身份,与她计较甚么——”他瞪大眼睛道,“不过是得了李大那厮一些宝货,待他们的钱放在手里,今日给这些花,明儿给那个给,三两年后看他们还有何实力与咱们较量。”
李判官面容稍稍和煦了一些,道:“贤婿此言不假,粮食这个行业不是旦夕便能抓起的。你们可听说泾原路其余粮商如何说?”
李三郎得意地道:“刘家虽然完了,陈家也有些削弱,然,渭州蝗灾之事陕西各路尽知,并无一家愿意此时抛售粮食,若要攒粮定要在市场平价勾买,然帅司出了告示,不得勾买民间存粮恶意哄抬价格,升斗粮行只怕……呵呵。”
这话一说李判官见了汗。
帅司甚么时候出的告示?
便在方才,帅司出的告示。
李三郎专程过去看了。
不对!
李判官久在官场如何不知官府手段?
这个时候便是不支持升斗粮行,也不该出此告示限制。
毕竟,便是折可适也派人送了一些粮钞过去。
他绝不可能打压升斗粮行。
那么这又是限制谁呢?
王家当然不知,这是秦凤路漕司定的主意。
只不过,这是应折可适之请定的主意。
折可适也不知马姑娘请求此时出这么一个告示有什么用意。
难道升斗粮行刚开张便要关门?
此必为计策,只是不知其端倪。
只一样,盯着城门便能等到消息。
马仪贞再是好手段,手头必定要有粮食。
平凉县存粮也不过那么一些,从何处勾买也要运到升斗粮行才是。
那么粮食从何而来呢?
此时,马氏大院灯火通明,后院已经打扫好了,地上宣上麦草,粮囤高高堆起来,里头空荡荡的,连一粒粮食也没有。
马姑娘负手站在院内,她只等明日开业。
她吩咐根生嫂:“明日王家粮行必来勾买麦子,好蠢货,正与我们打一个‘广告’,去,教厨下多做好菜,再卖百斤好酒,犒劳好上下人等,只等他们送钱来!”
根生嫂哭丧着脸,哆嗦着数着手里的不过十余粮钞。
这是家里仅有的储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