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李寇在后院洗过澡,刚换上干净衣服,忠伯来报有人求见。
何人?
李寇很奇怪,已是掌灯时分谁来拜访?
忠伯一张黑脸透着红润,低声说是仓司的官。
“哦。”李寇正待去客厅,忽然醒悟过来,他们怎会这么快来找他?
他当即问道:“这几天可来家里看过你们的脸?”
连着三天忠伯以李代桃僵计,竟瞒着所有人将仓库里的存粮挪到城外来了一出增兵之计。
这一下,平凉县的民众放下心来。
也有人怀疑过,只是每日以蝗虫来换的人无比领回去颗粒饱满的麦子。
于是,怀疑自然逐渐淡了。
仓司的人胃口很大,那陈粮一出新粮一进他们便有至少一成的利润了。
何况那些官儿又能从李寇手中捞一笔谁知道多少的好处呢?
这一番,这些人终于慌了。
更要紧,在京兆府与秦凤路仓司,童贯往渭州送了不少粮食。
那是童贯吃好处的法子,仓司谁敢阻拦?
这一下,仓司的人只好来找李寇问办法。
可他们这几日应该提前来问。
果然,忠伯说那帮人从没来过。
“那是了。”李寇道,“总还要几天,才能压垮他们,这些人既贪婪又胆小,不必理睬他,请进来,好茶好酒供着,但莫要急着要他们的粮,”他面色冷淡,厌恶地说道,“吃我的好处自该还回来,那一出一进的好处,够他们吃的了。”
忠伯笑着说:“还是大郎在家的时候咱们有主心骨儿。”
李寇莞尔失笑,这是怕他坐在山里不出来了。
“哪里话,我还要读书呢。”李寇道,“山寨初定之后我自会进城,若能在县学好生上学,那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一说忠伯有些惋惜。
“大郎只怕没有那样的清闲的。”他一针见血,“这些将门为拉上咱们家,必然要为大郎提供建立功勋的机会,至于童贯那权阉……”
“忠伯不可这么说。”李寇正色道,“待童贯,本应有看法,这厮贪婪极,又没有多大的本领,但以他的地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那该感谢他。若是寻常人家,跟那些读书人骂他几句,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咱们既吃他的照顾,又嫌弃他的身份,那便与那些个村妇骂街没甚么区别。须记着,咱们做事不要求让谁人认可,只要守着心中的道理,休说童贯了,便是天子……”
“知道,知道,”忠伯唠叨道,“老夫也就是在大郎面前说些,外人面前怎么会说起,何况,咱们的确吃人家的照顾。”
但这老头儿一转眼又提醒:“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郎的好……”
他担心李寇听人说甚么上门之类的,心里自尊起来竟舍这个家而离开。
李寇哪里会在意这些。
我卑微时,谁都说卑微。
我若为人皇,历史也赞美一声穷且益坚。
那些嚼舌根的话管那作甚么?
他先去与马姑娘通报,她在等着他吃饭呢。
“大概是县仓司的人。”李寇道,“我会他们一会,你先吃,很快便回来——是了,这些日子我怕是要常在山里干活,要几件粗布衣裳,你快帮我准备一下,还有些鞋袜。”
马姑娘眉目含笑嗔道:“待你来提醒早没得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