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适对野猪沟寨关注得很密切。
“公使钱,那可是边将无不谈之色变的鱼饵,要办事,公使钱乃最顺手的公钱,”折可适在屋檐下负手看天,心中忧虑到极点,“通判初来乍到,又是个清贵文人,不知边将苦,自然伸手向公使钱要利害,此乃天子面目,常人打不得,只是李大这厮出手……”
这时,后院有人来报,李大的心腹来请杨娘子。
家院很小心,只怕折可适看不过杨娘子与李大过往甚密。
他说,李大遣心腹,与马娘子说好,便请杨娘子过去议事。
至于到底议的什么事,他既不知也不想得知。
折可适思绪还在野猪沟寨,他今日难得休沐,却也不得不考虑怎么处理通判的问题。
家院如此说,他倒心情稍稍开朗了一些。
“无妨,杨家女,哪里是仰人鼻息之人啊,凭她自去罢。”折可适忽问,“大郎可有书信回家么?”
家院小心道:“只说是今日公务繁忙……”
“儿大不由娘,且看他的去。”折可适再问,“这几天,院子里都说大郎有子嗣一事,杨家女可有话说?”
“只是很高兴,”家院叹息说,“可惜好好的一对伉俪,奈何缘分着实不照顾。”
折可适心下更为欢悦,却又想起折二郎的家事。
那不是折大郎那种性子,很是得妇人喜爱的。
想到这,折可适连连摇头。
“虎父犬子,有时也是保命的技巧,也由得他去。”折可适回头吩咐,“使人紧跟着李大,他倘若有甚么过头的举措……”
话音未落,有快马驰来。
马上将,正是杨可世。
杨可世进门便报:“果然是公使钱。”
折可适点头:“有多少?”
“十六万多缗。”杨可世脸色苍白。
这足够灭杀一个边将的了。
可通判是天子派来的。
倘若这事儿为天子所知,难免朝中有一些小人蛊惑,天子“不得不”认为这是西军将门对天子耳目的排斥。
杨可世说道,李大细差过,光挪用公使钱,在野猪沟军寨修建的酒肆茶寮便价值数万缗多,“且还有勾栏瓦舍,乃至于,”杨可世为难至极,半晌才喟叹,“这通判,着实是个糊涂蛋,他竟花费巨资,竟使人在吐蕃诸部、在西贼国中,勾买数十年轻的女子,其中便有几户,正是贼酋血洗野利氏之时,多多少少留下的异党,更不必说这里头的谍子。”
西夏很强大,尤其军事力量。
其军马行动之时,必有斥候谍子随行,这些斥候谍子的背后,便是遍布中原的青楼瓦舍中的巨网,西军将门谨慎,在折可适等人治理下,西陲少见有西夏吐蕃谍子集中的勾栏瓦舍,中原尤其是京师,那才是漏洞百出的大网。
通判此番竟以公使钱,从敌国勾买谍子。
这是极其荒唐,且全然不懂西陲军事重镇的荒谬的行为。
但这还不是西军将门最忌惮的。
“一旦涉嫌到勾结西贼部落,有图谋西贼庙堂之举动,只怕朝廷……嘿,这南貉!”杨可世忍不住咒骂。
北伧南貉,这本是史书中魏晋时代南方北方互相诋毁的用词。
杨可世如今用南貉来谩骂通判,可见起心头之怒。
宋廷的规矩便是,哪怕是为国争利,边将也不得插手敌国内讧,尤其是庙堂内讧。
若做对了,那是居心叵测。
你若敢失败,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