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马速度极快,近乎是一闪而过让人瞧不真切。
可楚衿却清楚看见,那人衣袖上缠了一块乌黑的布。
她缓下了脚步,与行队拉开些许的距离。
这顺畅门哪里有人敢这般长驱直入?且那人衣袖上缠着的黑布于宫里的规矩也是不吉利的征兆。
这般闯入帝苑城去却无人阻拦,莫非是......
楚衿正呆立在原地思忖这事,掌事公公见她行踪鬼祟,跟上前来用浮尘打在了她的小腿肚子上,骂道:“脚步还不利索些,等什么呐?”
楚衿与那公公赔着笑,将手腕上带着的玉镯取了下来,想也未想便递给了公公。
那玉镯是楚衿生母的遗物,玲珑见楚衿此举都吓傻了,忙道:“大小姐,您这是......”
“公公瞧瞧这玉色,通透无杂,能得个好价钱。”楚衿截住了玲珑的话,托着公公的手一并将玉镯持在了半空中,冲着日色照了照。
那公公眯起一只眼仔细看着,知道是好货色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环顾四下见无人注意,忙将玉镯揣进了自己宽敞的衣袖中,“你取这给我作甚?”
楚衿牵起玲珑的手,一副泫然欲泣模样,道:“这是我家妹子,自幼与我相依为命,金兰情谊深厚。此番入宫,死生不得出,也难再见亲人。还望公公体谅,容我们姐妹多多相聚一会儿。”
公公面露难色吞吐不语,楚衿瞧出了他的顾虑,又道:“秀女选秀都是由顺畅门进去,在御花园外头候着的。我闺名在玉册最后头,也是最后一波面圣的秀女,我自有分寸赶着时辰,不误了公公的职便是了。公公可否予个方便?”
公公厉色喟叹了一声,也没答楚衿的话,转过身去又开始吆喝着排着队由顺畅门而入的秀女,“可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帝苑城里见不得哭丧脸。一个个的都笑开怀些,否则面圣若得罪了皇上皇后,被拖下去连累了母家可别怪着我没与你们说明白。”
他的吆喝声渐渐远了,玲珑才敢开口道:“小姐,您这是作甚?那玉镯老夫人留给您的唯一念想,您怎就随手给了他?”
楚衿道:“那是我和母亲唯一存有联系的物什,也是我最值钱的东西。”
“您知道如此,还要便宜了那公公?”
楚衿侧首看了玲珑一眼,低声道:“我是在救自己的命。”
她与玲珑一直站在离顺畅门约莫七八丈远的地方,眼见秀女队列已经尽数入了宫,收了楚衿玉镯的掌事公公见时辰拖延不下去了,便赶来对楚衿道:“姑娘这旧也叙完了,可快些罢。耽误了时辰,咱们可担待不起。”
楚衿深吸一口气,颔首应下。
她步子异常沉重,一步一步向着宫门移去。
一步,两步,三步......
在距离顺畅门不过十步距离的时候,有长鸣的钟声和长鞭抽打地面的‘噼啪’声由帝苑城深处传来。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恸哭声如忽来的山雨,席卷了整个帝苑城。
有奔走的太监一璧涕泗横流,一璧呜咽着报道:“皇上驾崩了......”
信传至顺畅门,那守门的侍卫与掌事太监登时双膝砸地,哭得像是自己死了双亲。
楚衿喘着粗气,跪地拜倒,口中不时传出凄然泣声。
她将头埋得很低,宛如银月的笑挂在脸上,与此时的悲景是极不相称的。
她当然应该笑。
慕容克驾崩时,她并未踏入帝苑城的门,故而殉葬一事,也轮不着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