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少爷?司徒易峥立刻像听到敌人名字一样,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朝殷如歌看去。
“董大哥?”殷如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快请他进来。”梨花如今在刑部大牢里,若是请董少卿出面,也许很快就能放出来了。反正,本来梨花也没犯什么事。
司徒易峥面色阴了阴,薄唇紧抿之间早恢复了平日里待人的干冰一样的冷。他还在这儿呢,就这么开心见到董少卿?!
这个董少卿,究竟是何许人也?
司徒易峥将目光投向门口,但见一少年英姿飒爽而来,乌蓝色的官服衬得他的确一身正气。脚下有力,一看便是个上乘的练家子,可惜一张脸白得跟娘们儿似的,不苟言笑也忒严肃了些。就这样的,如歌会喜欢?!
司徒易峥打量董少卿的同时,董少卿自然也看到了司徒易峥。这阵子他在京郊查案未曾回京,早就听闻这城里九王爷和殷如歌的传闻沸沸扬扬的了。什么“非卿不嫁”“非君不娶”,若不亲眼来瞧瞧,他都快以为这二人要成亲了。
十年未见,眼前的少年依旧有当年的影子,依旧有让万千女子一眼便挪不开步的魅力。只是如今的九王爷,身居轮椅之上,一袭白衣更多了几分慵懒和沉稳的味道。当年的张扬,如今的内敛,却让人无法忽略他眼中暗暗透着的睿智光芒。
就像一头沉睡的猛兽,默默地用他半睁的眼观察着这个世界,寻找着猎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一击即中!
心里对对手有了默默的考量,董少卿面上依旧如同未曾书写的白纸一样无有多余的表情,尽管语气里都是客气:“臣大理寺卿董少卿,见过易王殿下。”
司徒易峥却从他眼中看出了极力隐藏的敌意。这么快便要宣战了吗?司徒易峥自然是不在怕的。若是对方不把他当对手,那他还需要担心——可如今对方拿他当敌人,便证明如歌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微妙之事。
想到这里,司徒易峥忽然心情愉悦起来。面色缓了缓,司徒易峥道:“董大人不必客气。早便听闻董大人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怪不得琴儿日日在本王面前念叨着你的好。”
董少卿面色一滞,忙道:“不过是一份父母给的臭皮囊,王爷谬赞了。公主能夸赞在下,在下荣幸之至。微臣倒是觉得,易王殿下色厉内荏,更值得微臣佩服。”
绥峰瞧着这两个大男人你一眼我一语地,为了殷如歌竟连平日里的体面也不要了,默默地有些头疼。董少卿他是不了解的,但他家主子,何时这样费力挖苦过别人?抬出公主,也不过是故意在殷大小姐面前,故意说董大人和公主之间的是非罢了。
好好的一个主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青蕊看着一向寡言少语的董少卿,今日见了易王殿下竟然忽然巧言善辩起来,有些纳罕。以前,董少爷可不是这样的。
司徒易峥修长的指尖轻轻地在轮椅扶手上敲击着,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淡然:“董大人公务繁忙,却不忘到府上来探望,看来董大人与如歌交情不浅呐。”
如歌……殷如歌疑惑地瞧了司徒易峥一眼,他可没这么叫过她。
“王爷放心,微臣来府之前已经进京面圣,同圣上述了职,这才赶到这里。殷大人乃是国家栋梁,他出了事,微臣自然要来探望。”董少卿应对得滴水不漏,并不愿意在言语上就被司徒易峥挖苦了去。
殷如歌也不知道这二人一来一回地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想去猜测,只想把事情都一一解决,遂对董少卿道:“董大哥既来探望家父,便随我来。稍后,还有一事相求。”
董少卿巴不得这句话呢,对着司徒易峥便是一礼:“如此,微臣告辞。”
殷如歌这才转向司徒易峥:“方才拜托之事,还请王爷费心了。民女恭送殿下。”
司徒易峥暗暗黑了脸色,就这么迫不及待赶他走?可是事情办完了,不走也是不行,只能不甚愉快地对绥峰道:“回府!”
目送司徒易峥离去的殷如歌倒是波澜不惊,一边的青蕊却是掩着嘴偷笑了一会儿。看来近日,小姐身边要有好戏发生了。
殷如歌带着董少卿看望过殷梓凯无话。
“想不到这雪花毒这般厉害,”出了院门,董少卿感叹,“如歌可想到法子?”
殷如歌便将姬氏一族圣女之血之事说了,董少卿沉吟半晌,眉头亦皱了起来:“此事听起来诡异,想来也是极难办的。若光靠找这姬氏一族圣女之血,怕是不行。”
“左右都在想办法了,”殷如歌并没有将司徒易峥是雪庐公子,而她又请司徒易峥另外研制解药的事告之,反而岔开话题道,“父亲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有办法的。”
董少卿点点头:“对了,如歌方才说有事央我,不知为何?”
*
绥峰推着司徒易峥回府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忍不住问:“主子,怎么殷大小姐还有事能请董大人办的吗?”
在他看来,自家主子和殷大小姐的事儿,那就是现如今易王府最大的事儿。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竟出现了个董少卿,看起来和殷大小姐关系还不错,这不是危险信号吗?若是董大人真替殷大小姐办了事,那岂不是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殷大小姐是什么人?商人,绝不会欠人人情的,到时候肯定会想办法发再帮回去。这一来一回的,那二人的关系不就越发亲密了吗?
司徒易峥本来因为殷如歌“赶“他出门而不快,这会儿听绥峰这么一问,心里越发堵得慌,遂让轮椅停下,凉凉地问:”你说呢?”
“属下……”绥峰哪里知道?他就是想不明白才问的。可是现在看自家主子的反应,难道这事儿和他还有关系?难道是……梨花的事儿?
绥峰这才懂了。董少卿那可是大理寺少卿,主管邢狱之事。虽说大理寺和刑部分管不同部门,但若是他出面,刑部不会不给面子。何况董少卿如今是皇帝委派查大案的,要算起来,梨花也同昨日之事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的确也是过问得的。
绥峰顿时更觉罪孽深重起来——自家兄弟给主子未来媳妇儿挖坑,现在还给别人机会挖墙脚……
思及此,绥峰赶紧道:“属下已经让小七去刑部了……”
“哼,”司徒易峥冷哼一声,“若是今日梨花出不了刑部大牢,你让小七也别回来了!”
“……”绥峰哪里敢再说话?默默地推轮椅就完了……
看来主子早在殷大小姐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她要求董大人办事了,所以才和董大人火药味那么浓地斗嘴。
早知道,就不问了……
*
“民女和月,人称‘江湖一枝梨’,”刑部地牢里,梨花倒是不怯场,自我介绍那是章口就来,“不知大人今日想问民女何罪?”
“你个和月,有你这么和大人说话的吗?大人问话,你只管答就完了,哪里还有反问大人的道理?”方才推梨花的狱卒见方才没表现好,这会儿又一次站出来呵斥,惹得刑部侍郎又冷冷瞅了他一眼,他这才退下。
“你是因何被抓进来的,你难道不知?”刑部侍郎也鲜少见梨花这样的女子,被抓进刑部大牢,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满面春光的。而且,旁的女子身穿这样糟糕的服饰,早就嫌弃得不行,她倒好,随遇而安似的。
可分明,她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不该随时都保持精致的吗?
“原来大人问的是这件事,”梨花笑道,“民女自然是晓得的。民女当日准备为太后献舞,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人,说是有人找民女,可是那人却伺机杀害民女,民女夺了那人的刀正当防卫,结果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侍卫,就把民女当做刺客抓了起来。原本民女比窦娥还冤,加上太后寿宴出了刺客一事,民女就更是六月飞雪了……”
“怎么,你还……”
那个狱卒又想呵斥,刑部侍郎猛地呵斥:“放肆!”那狱卒才蔫了一样退下。
“这么说,你不承认你同刺杀有关?”刑部侍郎慢悠悠的额道。他将他那多少年来历练出来的锐利目光打在梨花身上。梨花的散漫状态,多少触犯了他的官威。牢狱,本就是严肃的地方,何时见过她这般嬉皮笑脸的?
“民女冤枉!”梨花自然看出刑部侍郎有些不悦,但她可不是一个愿意看别人脸色的女人,仍旧找着自己最舒服的状态,“民女是宫中钦点的舞女,为太后祝寿,如何反倒成了刺客了?民女属实冤枉得紧。”
“任何人到了这儿,都喊冤枉,”刑部侍郎冷声道,“看样子你也不会承认你杀人灭口了!来人,把证据呈上来!”
一具尸体被搁在梨花身前,一把匕首被亮到面前,梨花有些懵了。什么情况?意思是,现在要判她杀人罪?还是杀人灭口罪?
盖尸布被掀开,刑部侍郎指着那尸体问道:“此人,难道不是你杀的?!”
梨花上前看了一眼,立刻便认出来:“大人,此人民女地确认识,正是民女在等待给太后献舞之时突然出现的,说有人找民女,民女这才跟那人走的。只是实际上并没有人找民女,却是那人要杀民女。民女并不知此人是怎么死的。大人,您是个清官,一定能还民女公道的。”
临了,梨花还不忘给刑部侍郎戴了一个高帽。但这显然并没有用。刑部侍郎冷冷地指着那把凶器,道:“据知情人所言,你就是用这把刀划破他的喉咙的,你还不承认吗?”
但见那人脖子上一条一寸多长的伤口,的确是匕首所伤。
梨花终于有些严肃起来:“启禀大人,民女承认,民女抢过他的刀,为了威胁他,的确用刀子划伤过他。但是,民女当时并没有杀他,他还活蹦乱跳地跑了。”
“那他怎么现在死在这儿了呢?而且浑身上下据仵作验尸,只有一处伤口,还是你划伤的,难道你还敢说此人不是你杀的吗?”刑部侍郎冷笑一声,“想不到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你趁早招供,免得吃苦头!”
监狱里的镣铐闪着阴森的金属光泽,若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沾染的隐隐血迹,可见这个地方,经历过怎样惨痛之事。
毕竟是个女孩子,梨花再怎么虎,心里也暗暗发怵。但她没做过的事,怎么能认呢?杀人灭口,还和刺杀一事扯上关系,若是此事定罪,莫说是她的命,就是吹杏坊都要遭殃!
“民女未曾杀人,还请大人明察,”梨花只有这句话,“若大人要逼供,民女也只有以死证明民女的清白了!”
刑部侍郎没想到梨花竟是这样的烈性子,知道这样的逼急了更问不出什么,便转开话题道:“既你死不肯认,本官倒还有一事问你。你说此人传话有人找你,找你的,又是何人?据本官所知,你的舞团里并不都是宫中御选之人,还有一个李绣娘……本官没说错吧?”
梨花警惕起来。突然问到这个,便扯到李绣娘和殷如歌了。李绣娘事小,殷如歌事大。殷如歌与她的交情,知道的是姐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不把殷如歌也扯进这刺杀之案来?
还是……今日摆这么大阵仗审她,就是为了让她认罪,然后牵扯出殷如歌来?难道,高家的人再次伸出了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