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从戏台两侧突然冲上来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粗暴的将那舞姬拦了下来,不由分说便上去拖曳。
看客们顿时骚动起来,纷纷抻着脖子看向戏台。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绫罗绸缎,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男子从乐坊二楼的雅室里缓缓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家仆模样的跟班,趾高气扬的冲戏台子上的舞姬喊话道:“左姑娘,我家公子倾慕你的舞姿,请你移步钱府献上一舞!”
只见那戏台上的舞姬面露惊惧之色,委婉拒绝道:“承蒙钱大少错爱,小娥舞技拙劣,实在不堪入大少法眼,还请大少莫要为难······”
听到舞姬回绝了自己,这钱大少扬起下巴,从鼻子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哼!给脸不要脸,把她给我绑回去!”
台上的两个壮汉听到命令,立刻上前,不由分说便粗暴的将那舞姬架了起来,舞姬拼命想要挣扎,奈何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哪里逃得过他们的魔掌。
眼见着舞姬被硬生生的连拉带拽的拖下了楼梯,底下看台里方才还垂涎三尺言辞猥亵的看客们,这时候竟然一个个都噤若寒蝉,麻木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甚至没有一个人仗义执言。
邓绥见此情形不由火冒三丈,顾不上多想,便猛的一下站了起来,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案,指着那两个壮汉高声喝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那钱大少被这突如其来的斥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是个清瘦的文弱书生。向来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何曾被人这样训斥过,不由气的跺脚道:“哪里来的臭小子,胆敢如此放肆!给我一并绑了!”
话音未落,钱大少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便挽起袖子恶狠狠地向邓绥冲了过来。乐坊的看客们一见这个阵势,如鸟兽一般立刻一哄而散。
好在邓绥在冀州时曾跟着邓骘和林忠学了些格斗之术,虽然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但这个节骨眼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佯作镇定的拉开了武斗的架势,第一个冲上来的家丁被她飞起一脚绊住,狠狠摔在了地上。趁着剩下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邓绥又抄起桌上的茶壶用力砸了过去,茶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人的脑门上,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见此情状,钱大少气急败坏的冲旁边押着舞姬的两个壮汉骂道:“你们愣着干嘛?赶紧把这小子给我抓住!快上啊!”
两个壮汉听到命令,立刻放开了舞姬,恶狠狠的盯着邓绥,连同方才被撂倒的家丁,一起向邓绥逼近了过来。邓绥心知凭自己那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这么多人的围攻。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赶紧脱身为妙。
就在四人即将冲到面前之际,邓绥把心一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面前的木桌整个掀了起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恰在此时,刚刚摆脱了魔爪的舞姬趁着无人注意,往邓绥的方向奔逃过来,邓绥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舞姬的手,转身向后夺路而逃。
两个人像亡命之徒一般在街上狂奔,身后跟着四个壮汉气势汹汹的追赶。邓绥一直紧紧攥着舞姬的手,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将街道两旁小贩们搭起的货架一个接一个推翻在地,以希望能拖住身后的追兵。七拐八绕穿过大街小巷,几乎跑没了半条命,才终于望见了邓府高高的门楼,邓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钱府的家丁们纵然嚣张跋扈,可也知道这里是邓侯爷的地带,若是在此放肆惹恼了邓家的人,是要给自家主子惹麻烦的。于是便只能在邓府前的巷子口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邓绥拉着舞姬一路跑向了邓府,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跑到了邓府门口,算是彻底安全了。邓绥扶住府门前的大石狮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再一看身边的舞姬,只见她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的瘫坐在了地上。
邓绥干脆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个人只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话也没力气说。喘了半天方才稍微缓过来一些,邓绥这才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身边的舞姬。
方才在蘭乐坊里隔的远,逃命的时候又跑的急,并未十分看清楚她的样子,这会儿她的脸距离自己半米不到,总算是认认真真看清楚了。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肌肤胜雪,唇红齿白,眉眼如画,面似桃花。一双水汪汪的杏目,眼波流转间暗暗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妩媚。也不知是方才跑的太急,还是因为羞怯,她的两侧脸颊一团绯红,宛如漫天晚霞,更添了几分风韵。
“果真是个大美人儿······”邓绥心里赞叹着,眼睛还直勾勾的盯在人家的脸上。
那舞姬似乎察觉到邓绥异样的目光,脸颊更是一红,轻轻扭过了脸去,接着迅速地抽回了还被人握着的手。
原来邓绥方才只顾盯着人家看,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不放。见舞姬满面羞红,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位翩翩公子了,邓绥偷偷忍着笑问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低垂着眉眼,怯怯答道:“左小娥。”
“我叫邓绥!”说着又向小娥凑近了些,调皮的盯着小娥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继续问道:“那你是新野人吗?”
小娥羞答答的轻声回答道:“不是,我是蔡阳人······”
“哦,”邓绥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来到新野?又为什么会到蘭乐坊做舞姬呢?”
只见小娥美丽的眼睛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浓浓的忧伤逐渐氤氲开来:“两年前,我爹因为私种桑麻得罪了当地乡绅,被那恶人派家丁打成了重伤,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娘就带我投奔了新野的舅父。来到这里没多久,我娘不慎染上了风寒,舅父家里也无钱医治,不出半年我娘便也去了。去岁大旱,舅父家里过的甚是艰难,前些日子又因为表兄娶妻,无钱做彩礼,无奈之下便将我卖给了蘭乐坊的老板换些银两······”
“太过分了!”听到小娥如此悲惨的遭遇,邓绥忍不住义愤填膺道:“你那舅父简直禽兽不如,竟然卖自己的外甥女来赚钱给儿子娶亲,真是岂有此理!”
小娥苦笑着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舅父毕竟也是在我和我娘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何况,他将我卖到乐坊,也只是卖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