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常老爹妥协不搬,思思心中一喜。 连要问爹爹究竟为何有方才那一问都忘了。 带着对两个咬舌丫头的怨愤辞别了常老爹,回到自己的房间。 寇夫人送来的大丫头共有十个,一个负责照顾李思思的日常,一个照料常老爹的起居,其余的也各有分工。 常老爹和思思使唤不来下人,平日做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并没有如何使唤那两丫头。 两丫头也乐得清闲,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想今日竟出了这样的事。 思思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卧塌上点着灯绣花儿,时不时抬头看向外间的丫头。 那丫头白日里才刚刚说了主子的坏话,正提心吊胆着,思忖着常老爹究竟有没有将事情说出来,此时见李姑娘不时往自己这边瞧,心里已是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她殷切地沏了壶热茶端来:“姑娘,灯下刺绣伤眼,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便歇息吧。” 思思放下绣品,微一哂笑道:“呀,这不是菊香吗?我只是个乡间粗野丫头,哪里当得起你叫一声‘姑娘’?更当不起你特意沏茶来,快快放下茶盏,我自己来。” 闻言,菊香一惊,知道她已经知道今日白天自己和梅香议论她们父女的事了。 顿时捧茶的手一抖,茶杯砰咚一声掉落在地,惊得她又是后退一步。 “怎么?我说得不对?还是,我冤枉你了?” “姑娘饶命!”菊香跪倒在地,砰砰砰直扣头,“姑娘饶命。” “饶你?”思思捏着手里泛着白光的绣花针,似笑非笑,“你做错了什么,要我饶你?” “奴婢,奴婢......” 菊香语无伦次,泪珠串串,叩头不止。 思思冷冷打量她许久,缓缓开口: “好了,回去吧。回去和你的姐妹说说,以后说话注意点。” “你是寇府的奴婢,一朝为奴,一辈子都是奴。寇夫人既然送你来伺候我,我便是你的主子,这些日子,我爹和我没有怎样你们吧?你们吃好喝好地逍遥自在,我没有多说什么吧?你若是不识好歹,再在背后咬舌,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谢姑娘,谢姑娘。”菊香磕头不止,感恩戴德,“奴婢再也不敢了。” “下去吧。” 思思轻蔑地看着菊香狼狈而去的背影,回头拿起快要绣好的竹叶香囊,继续绣起来。 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不曾使唤,倒养出了她一身毛病! 看来,以后得多使唤使唤,敲打敲打。 一大早,宋归尘在思思要去玲珑坊时将她拦下,问她昨夜常老爹因何反常,思思笑着解释:“下人们说了几句不好听的,我爹听进心里去了,宋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宋归尘将信将疑,“好了,我不耽搁你去玲珑坊了,快去吧,路上冷,别吹着了。” “好。” 已是深冬,冷是真的冷。 北风呼呼地吹着,院子里的景观树都冻得直摇摆圆圆的叶子。 宋归尘看了看一大早就已经在书房看书的阿杞,怜爱之心油然而生,往书房又笼了一盆火,才去厨房忙碌。 有下人们的帮忙,她只需要掌勺做菜就好,这倒是极大地方便了宋归尘想要烧菜,又不想准备食材和清洗家具的心思。 不一会儿,一碗碗冒着热气的百味羹便出锅了,打下手的丫头们虽然昨日已经见过宋归尘的手艺,还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阵惊呼。 宋归尘笑道:“给常老爹和阿杞阿崔送一碗去,剩下的,大伙儿分了吧。” 众人叫好不迭。 杜青衫和顾易冒着北风回来时,大伙儿已经吃饱喝足,勤快的丫头们将锅碗清洗得干干净净,厨房一片整洁。 宋归尘带着两个孩子窝在暖融融的书房,一个写书,一个看书,一个画画。 这边屋内温暖如春,不远处的杜府旧宅却是一派萧瑟。 宋绶在租下里仁巷的院落之时,充分考虑了地利人和,此处往北穿过三条大街,再走上百二十步,便是杜府。 因杜府之案一直悬而未决,偌大的府邸大门上贴着两条醒目的封条,廊檐之下结着一盘巨大的蜘蛛网。 左右邻居早已搬走,在这凄冷的寒冬中,杜府,这座昔日辉煌无比的府邸,如今像一个早已作古的老人,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 大火烧毁了府中大部分房屋物品,只剩下一架空壳兀自在寒风中苦苦撑持,围墙上爬满了枯藤,枯藤下,是烟熏的痕迹。 院中花草树木久未打理,枯黄的藤蔓杂乱地铺满一院,怎么看,这都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府。 两个身姿修长的青年默然站在积满灰尘的抄手游廊下,良久。 “杜兄。” 顾易不放心地叫了一声自从踏入此地,便像是背上了天底下最深最沉的悲伤的杜青衫。 青影挺拔,却透漏着无尽的孤独。 孤独到站在他身后的顾易生出一种荒谬的、眼前的人就要与这荒败的府邸融为一体的感觉。 “杜兄?”顾易又叫了一声。 杜青衫终于回过头来,颔首笑了一笑:“我们回吧。” 官府的人早已搜查过无数遍,除了空气中腐败的味道,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来,也不过是来看一眼。 看得越久,仇恨越深。 杜青衫痛苦地闭上眼,重重一叹后,转身离开此地。 “杜兄,你在南阳之时,虽然见到了追杀你的人是武千行,但一年前杜府的案子,究竟是不是武千行做下的,还有待查证。” “顾兄何出此言?不是武千行,又会是谁。”杜青衫神色淡淡的,认定武千行就是杜府灭门案的凶手。 顾易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杜兄还需小心谨慎,切不可妄下断言。” “顾兄向来不是讲究大胆猜测的吗,如今却为何要我谨慎?” “我倡导大胆猜测不假,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后面的,小心求证。”顾易道。 “如今这桩悬了一年的案子就连开封府也没有任何进展,官府将其压着不审。我在开封府也曾暗中调查询问,可大小官员对此三缄其口、避而不谈,我想其中或许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