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听到了病房里的争吵声,顾美荣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儿子红肿的耳朵,顾美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儿子,谁打你了?——吴海兰,你不要仗着有点儿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儿子还脑震荡呢,你就敢打他!你看我……”
吴海兰把包扔在桌子上,噗嗤一声笑了:“脑震荡?骗谁呢?哦,就算他有脑震荡,你告诉我,他哪儿没受伤,我继续揍他!”
吴海兰说着,把袖子挽了起来,看样子要来真的。顾美荣气疯了,浑身又抖了起来,咬牙切齿,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发泄,吴海兰又轻蔑地笑道:“你抖成这个样子,还能继续给别人动手术?”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顾美荣跟很多人闹过矛盾,但从来都没人敢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她。吴海兰只进行了语言上的攻击,便已经将她打蒙了。
吴海兰拎起了包,说道:“张永明,茜茜跟我告了好几次状了,冲你还是个正派的人,我没跟你翻脸。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们,但是,张永明,要是你再拎不清,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到此为止。哦,对了,不管怎么说,张垚垚是因为茜茜撞的人,如果要赔钱,咱们两家一家赔一半,这个我不会少你的。算清楚了,你就跟我的律师联系吧!”
不愧是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她的气势还是非常强的。张永明非常难堪,且尴尬。顾美荣被气哭了,张垚垚手足无措,但是张永明也没有安慰,径直走出了病房。
他跟吴海兰交往那么多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热情爽朗,不拘小节,如果不是被惹到份上了,她不会出手打人,更不会轻易提出绝交。她一定是忍了又忍,才忍到今天爆发。
他无法放弃屡屡闯祸的儿子,但每次他教儿子重新做人,妻子总会跳出来捣乱。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他抛弃不了儿子,也摆脱不了妻子,他也舍不得跟吴海兰的友谊。
这么多年,他也累了。
替女儿出完气之后,吴海兰回到了女儿病房里。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不在了,郝老师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打瞌睡。郝老师肯定累坏了,但是陪床就在旁边,她却不肯躺上去睡。大概是没有得到她这个主人的允许,又顾忌着“为人师表”的体面,所以才不肯躺上去吧!
唉,这些出身平凡的年轻人这么懂分寸,而那个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张垚垚,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吴海兰轻轻摇醒了郝梦媛,让她去旁边床上躺一会儿。郝梦媛却说,她等会儿还要回去跟校领导汇报,马上就得走了。吴海兰无不惋惜地说道:“你是我家茜茜的大恩人,我还没想好怎么报答你呢,至少得让你休息好了再走……”
“不用了,吴……吴总。”郝梦媛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称呼,明朗地说道:“老师保护学生,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钱茜茜却喊住了郝梦媛,问道:“郝老师,Tim会被判刑吗?”
郝梦媛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从你说的那些来判断,他只有犯罪动机,并没有犯罪事实。况且他是老外,要定他的罪,恐怕只会更麻烦。不仅如此,他还是车祸事件的受害者,说不定他能反咬张垚垚一口。”
“那就太好了。”钱茜茜乐不可支:“让他俩狗咬狗去吧!反正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虽然到港城陪女儿来了,但是吴海兰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待她想起早上偶遇的那个年轻人时,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她稍作休息,才突然想起了那张似曾相似的脸庞,想起了他那声温柔的“阿姨”,那些场景都撞击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但是,她依然拼命否定——怎么可能呢?那个孩子的葬礼,她是亲自参加了的啊!
她忍不住问钱茜茜:“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佟童。”
像是被雷击中了,吴海兰再度呆住了。
钱茜茜笑道:“是不是很像女孩子的名字?”
吴海兰没有做声。在很久以前,在她的好姐妹苏子珊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几乎是唯一帮忙的人了。那个发育异常迟缓的孩子,几乎耗尽了所有人的耐心,但吴海兰还是深爱着他。她曾无数次温柔地唤他“桐桐”,他也甜甜地喊了她很多声“姨姨”。
想起那一声声软糯的“姨姨”,吴海兰再度心如刀绞。
“茜茜,你们老板去哪里了?我……得好好谢谢人家。”
钱茜茜说道:“我听他说,他要跟郝老师一起去学校。他担心学校领导为难郝老师,所以要跟着一起去。真是太奇怪了,郝老师明明救了我,为什么还会有人为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