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这才欢呼着“嗯”了一声,那天真高兴的模样留在沈重心中永远无法忘却。
这是他自八岁之后,第一次这样坐在家里和这样的一家子吃饭,一个酱牛肉、一个卤鸭...还有一个王启坤生前念叨最多的竹笋炒肉,两个素菜,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美味了。
吃过了午饭,沈重从袋子里拿出一套军装,递到王全福面前,说道:“王叔叔,这是启坤的军装,我从部队带了回来。”
有些悲伤,只要你不去触碰,那它永远都是被埋藏在心底的,如果哪天你不小心打开了一个缺口,那扇闸门可能怎么着都关不住。
陈秀玲颤抖着双手接过军装,眼泪一滴一滴掉在衣服上,怎么忍也忍不住。王全福慢慢伸手,军装上面没有灰,他还是在上面轻轻弹了弹,就好像在给王启坤弹弹肩膀灰尘一样,笑道:“原来这小子个子在部队长得这么快,呵呵。”声音发颤。
“小伙子,我想问一问...”这是陈秀玲第一次开口说话,王全福摇头却打断道:“秀玲,不要问了。坤娃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别再去给自己伤口撒盐巴,就像小沈说的,我们要节哀顺变,好好把小二养大成人。”
“小沈,你今天也不要走了,在这里住一晚上嘛,就是有点简陋,你不要嫌弃。”
沈重点头道:“启坤的家,也是我的家,您和阿姨别嫌弃我就好了。”
王全福脸色稍微好转一点,说道:“下午没什么事,我们就去一趟坤娃的坟墓吧,这套军装,就挂在家里。”迎着沈重询问的目光,他接着解释道:“坤娃人没回得来,但是这里怎么说也是他的家,落叶要归根,所以我们收拾了两件他十六七岁的衣服用品,给他找了一处地方安置了。”
沈重默然,再点头。
等陈秀玲收拾好了碗筷,拿出了一些黄纸钱两炷香一家人就出了门,王启坤的坟墓在家的后山上,这里的农村地势条件不太好,哪家有人过世要火葬还得把遗体拉倒百公里外的县城去,加上交通不便,所以偏远的地方还是流行土葬。
每家人都有自己的几片地,其中一片用来葬人,最上面葬的通常也是自家辈分最老的先人,然后依次往下。王启坤“十九岁”,所以他的坟墓在最下面的位置。
“坤娃,你的战友来看你了,你要是听得见的话,就吹个风嘛。”农村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习俗,沈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默默的跟陈秀玲一张一张撕开黄纸钱。
王全福在一旁跟王启坤“说着话”,让小二摸不着头脑,只是知道,自己现在又多了一个哥哥,有太多生命的含义,他要再长大一点,才会慢慢懂得。
王全福说完话,就让陈秀玲和小二跟着拜了拜,没让陈秀玲上去说点什么,她性子软,今天已经哭过了好几回,这些年没给她个好吃好喝好养,身子骨也不怎么硬朗,王全福担心她说一会儿话又要悲伤过度。
最后是沈重上香,他跟王全福也有差不多的想法,所以有心在王启坤坟前唠叨两句,却不知道该说点啥,只能简简单单几句话:“兄弟,叔叔阿姨都很好,你现在还有个弟弟,都很健康。从今往后,你的父母即沈重父母,你的弟弟就是沈重的弟弟,只要我沈重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不会再受苦,你安息。”磕下三个头,几人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