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也要去面对这样一位可怜的母亲,与她争夺她的夫君雍正爷的宠爱了么?
我又将会去扮演一个怎样卑劣的角色呢?
可是,让人难受的是,情场之惨烈,犹如战场。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拥有所谓的“圣母之心”,去“可怜”我的情敌呢?或许我怜悯的目光尚未抵达,便会被佳人手持倚天之剑、一招斩于剑下了吧?
说到修炼“圣母之心”,我觉得这可能与我在此地的生活经历有关。
那时候,因为阿玛额娘带着阿兄在边关打仗,而阿玛本人是孤儿,所以幼年的我便被家人交托于外祖家中度日。虽然外祖父本人对我很是疼爱,但是身处异姓门庭,还是让小小的我学会了察言观色,凡事委屈求全。
诚然,灵魂里21世纪所受的教育和价值观念并未磨灭,其志已不可夺。但是,十几年的此地培育,南橘北枳,适者生存。原先的一些观念也难免会有一点点的偏移。
这段幼年时的生活经历,让生存和安全感成为我的第一需要。遇事先罪己,力求一团和气,让所有的人都能开心和满意,成为了我的人生目标。
所以,有时候对我来说,取得敌人的谅解,与取得朋友的情谊相比,它们同样地重要。
在保护好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如果年贵妃不是逼人太甚的话,我想,我也很想能与她好好相处。
毕竟,雍正爷是她正经的夫婿。而我的角色,在道德的层面似乎更难立足。
而且,所谓情敌关系之成立,原因并非在于我们彼此,而是因为她的夫君雍正爷本人啊。
我在这一片异香之中,静静地想着。
因为这扑鼻的异香,我重新又思索起有关那后世流言的事。雍正爷对年贵妃似乎是情深似海,他也亲口向我表明,其情如长恨歌中所述。那么,年贵妃的遭遇,又怎么会是他本人的示意和安排呢?
如果雍正爷他真的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那么他所写下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还能去相信他吗?
我所深爱的这位爷,真的可能会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吗?
我想到这些,觉得心情低落起来。
很快,我被人领到了内厅之中。
内厅正中的雕花木椅之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盛装丽人。雪肤花貌,形容难描难画。旁边侍立的几位少女,也都是娇艳可人。
我想,这应该就是年贵妃了。
见我进来,椅上的那人站了起来,朝我微微一笑。竟然直接抬手示意我坐。
我一惊。以我的宫女身份,我哪敢直接坐下?
这会是她设立的第一个陷阱吗?
于是我深蹲了一个万福,向她拜道,
“奴才瓜尔佳.成诺,拜见贵妃娘娘。恭祝贵妃娘娘凤体安康,腹中麟儿祥和安稳。”
她走上前来,扶我站起。
再执我之手,将我送到一旁的椅中坐下。
她笑着说道,
“旁人形容,林中水仙,风姿绰约。本宫也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才知传闻差矣。”
她顿了顿,又朝我笑道,
“依本宫所言,竟不似吾之尘世中人!所谓谪仙人儿,出尘脱俗,本宫今日可算是眼见为实了。”
我一听到这种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我低下头去,又慎重地行了一礼,
“贵妃娘娘慧眼如炬。奴才到底是谪仙还是一介俗人,贵妃娘娘必定心中有数。您这么说,奴才倒是体面了,只是恐怕就要有损娘娘您眼光的清誉了。”
她温婉地笑了起来。
“阿诺姑娘,如有可能,本宫很想向万岁爷将你讨来翊坤宫,陪在本宫身边,时常陪本宫说说话,想来一定非常开心。本宫见了姑娘,就如同见到一株忘忧之草。”
我再次觉得心惊。
她接着拍拍我的手背说到,
“但是,本宫也知道,这是一个不太现实的想法。”
“你留在万岁爷身边,这样很好。”
看来,这位贵妃娘娘连表面功夫也不想做,挑明了将我这个御前女官当作她的情敌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无论我回答愿不愿意,似乎都可以指向不识抬举,或者自愿落入虎口这两个结果之中。
见我怔愣,她又拿起我的手说,
“本宫听说,万岁爷与你整日形影不离。自从得你相伴,本宫觉得,万岁爷好像是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十几二十岁时候的样子。”
她再一次笑吟吟地说。目光中似烟如雾。
这话可就是太明目张胆了!
我现在感觉是十分的紧张。
我能低头认罪吗?自然不能。下一刻她恐怕就会翻脸无情,指着我说,狐媚惑主的东西!来啊,给本宫拉出去重重有打,打死为止!
但是,我就这样任凭她一句接一句地杀过来,毫无招架之力吗?
她会不会一转眼又指着我说,本宫问话,你却装聋作哑,不识抬举!
看来,今日这趟翊坤宫之行,比我原先估计的,要棘手得多。
我渐渐感觉额头见汗。
一瞬间,我想起了早晨在布库室练剑的事。我常常才从剑鞘里艰难地将剑拔出,还未将之举起,去挽出一个装模做样的剑花来,雍正爷就已经一剑袭来,将我手中的剑打落。我捡起来,他又再打落。反复如是。常常直到我气得满面绯红,几欲落泪,他才会收起逗弄我的心,准许我好好地将剑执起。
如今这贵妃娘娘,也要学习她的夫君万岁爷,行这猫戏老鼠之事了吗?
雍正爷来戏弄我,总是带着让人又生气又甜蜜的感觉。之后我也自然不会怪他。
这位贵妃娘娘来戏弄我,却是真的为了把我当作她的早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