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说,“你这么说,倒是符合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理。只是那些人,绝对不会这么想。阿诺,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的话的?倒是很符合佛理。”
我在他耳旁笑道,“万岁爷,阿诺才不会凡事委屈求全呢。谁让我不开心,我也要让他小小不开心一下。既然今日我不开心他便开心,那么,我就要开开心心,来让他不开心好了!万岁爷,您说这样岂不是妙?”
雍正爷轻笑了一下,“阿诺倒是制敌高手,懂得借力打力。”
“不过,阿诺受不得激将法。”
他侧身抓住了我放在他肩上的手,没说话。我看他神色已经很平静,于是在他膝前蹲下,看着他说,
“万岁爷,为了公平起见,阿诺还是要说上一句。贬低阿诺行为的是,是九贝勒爷。廉亲王和福晋对阿诺倒是颇为礼遇,尤其是廉亲王福晋。”
他看着我,淡淡一笑说,
“不错。朕继位之初,此人也来试图激怒朕。皇考升遐之时,朕心中悲痛万分。此人也突至朕前,箕踞对坐,傲慢无礼。言谈之中,直指朕乃窃位之徒!若非朕镇定隐忍,必致激成事端。不过,当时朕还是比阿诺要厉害一些,最终隐忍了下来。”
我默默握了一下他的手。是啊,他所经历的那段九龙夺嫡的惨烈时代,那个占据了他所有青春年华的时代。
“阿诺,为什么你不能早一点来到朕的身边?”
这位爷突然开口说到,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我听了,心中也觉得难过。于是,我将头靠在了他的膝上。他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想让他重新开心起来,便抬头看他,同时站起身来说到,
“从前有一个人,他问佛祖,一千年在您眼中看来,大约等于几个时辰?佛祖回答,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又问,那一百万的银钱在您眼中看来,等于多少钱?佛祖说,大约一厘钱吧。那人惊喜地问,佛祖,那可否请您赐于信徒一厘钱?佛祖拈花而笑道,那就请信徒耐心地等一炷香的时间。”
雍正爷终于被我逗笑了。
我拉起他的双手,放在唇上珍重地吻了一下。然后笑对他说,
“这炷香还未染尽,菩萨便好心地应了阿诺的祈求。阿诺心中感激不尽。”
这位爷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
“阿诺,那你,如果真是遇到成年人遇险,你会不会?”
果然。也不能完全怪九贝勒爷污言秽语,你是无法和古人们说明白这些事情的。
我耐心地向这位爷解释到,
“在实际情况中,自然也需要自保。人的嘴可以传播很多病的毒,也不能为了救人,自己也搭上性命对吧。对阿诺来说,除非那个人是,是您或者阿诺的阿玛额娘,阿诺才愿意。”
雍正爷闻言,将我的右手团在了他的掌中紧紧握住。
哎呀,越说越扯。我赶紧拉回正题解释。
“就是,可以准备那种面罩,可以隔着一段距离吹气。”我用手做了一个样子。
“好了,阿诺莫急着解释了。朕绝不是那种龌龊之人。何况阿诺说了,在你眼中别人皆不分男女。朕不介意了。阿诺,你真的信佛吗?”
他这最后一个问题,倒是突如其来。对这个问题,我真的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他见我迟疑,面上露出稍微有些诧异的神色。
“信佛的第一条,必须不打诳语。这个阿诺自问还不能完全做到。所以阿诺必须实话实说,还没有。”
我顿了一下,向对面的这位爷,也向心中的他,一字一句说道,
“阿诺此刻尚未是佛祖座下弟子。但是阿诺觉得,也许自己正在走在那条路上。也许有一天,阿诺能够离开在黑夜中徘徊的日子,来到他的阳光照耀之下。”
这位爷听了,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忽然他又说笑道,“其实朕不希望阿诺信佛。阿诺做人做事都太认真了一点。真信了佛,朕怎么办?”
我一时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笑笑不答。
突然,我回过味来。我将手抽离了他的大掌,走开了几步。
“万岁爷,您喝不喝茶?阿诺去给您取一杯来。”
这位爷恢复了好心情,又开始讨人厌起来。
“茶遁?这个方式倒是文雅了很多。阿诺,别走。朕还有话要问你。”他唤道。
于是我又回到他身边。这位爷问我,
“阿诺,最近几日,为何你早晨不去布库房练剑了?许姑姑说,你早晨总说头痛,起不来。要不要让御医来看看?朕知道,你的家人教了你医术,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所以之前没有问你。”
这一点我很有必要赶紧澄清一下。
“万岁爷,阿诺并不会医术。阿诺学过几本医书,那一半是为了认字读的,所以是半通不通。再加上这个急救之术,阿诺懂得一点。阿诺对岐黄之术,那是真的一点不懂。阿诺不敢欺瞒万岁爷。”
他笑了笑,“阿诺不用紧张,朕可舍不得让你去太医院当值。怎么,你认了医书上那些生僻的字,给朕读书,还是有那么多别字不认得?”
“阿诺整天围着万岁爷,将那时读的书,还给郭罗玛法了。”我就话扯话。
这里的医书,我可一本都没读过,不用还。
“朕问你,头痛要紧吗?”
“万岁爷,这是茶遁的妹妹呀,您不认得?是阿诺赖床的借口而已。”
他笑了起来,还是问我,为何不去布库房了?这个么,当然是因为那群修罗,我实在还是有些害怕他们。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没有作声。这位爷于是说,
“阿诺不去布库房,朕与郎旭那几个小子打起架来,好像都没有那么有劲儿了。”
我看着他,有点想笑。突然又想逗他,
“万岁爷,您该知道,郎侍卫他们都是在让着您呢。外人不敢告诉您,还是让阿诺做这个坏人吧。”
他用了一点力,将我拉向他道,
“将来阿诺会知道,朕不比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差。”
如果我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宫女,也许应该听不懂这样的话。但是,本医生什么没见过?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我该是表现得听得明白此话为好,还是听不明白为好。真是烦恼。
他还在那里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朕绝不允许,阿诺会知道何为优劣。”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做任何反应。
这位爷可能觉得有些奇怪,他看了我一眼,停住了口。
我终于朝他笑笑说,
“夏衫单薄,虽然侍卫们在阿诺眼中无分男女,阿诺总还是。”
他闻言站了起来,“是朕失察了。以后你不用去布库室了。朕也会跟苏公公说上一句,叫小子们都离你远点。”
我笑道,“万岁爷不用紧张,阿诺自己也会注意的。万岁爷您不是让阿诺好好当差吗?如果阿诺与其他宫人太不一样,岂不是会惑乱宫廷?成为那”,我轻轻吐出那四个字,“红颜祸水?”
他十分不赞成地看了我一眼,严肃地说。
“阿诺,你说话新奇风趣,朕不想改变你。但是,这四个字,朕以后不想再听到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在朕的面前你不许再提起,更不能跟任何人说这样的玩笑。你记住了吗?”
见他慎重其事,我只好点了点头。
他见我萎顿了一下,又放缓了语气说,
“明日朕带你去骑马。”
我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