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袋外面,盖着两层踏花被,交叉叠在了一起。
她的肚子部位,还多搭了一条小毯子。
此刻,我是多么地想念我的宝贝儿,想念她肉肉的小身子,抱在怀里软软重重的感觉。我想念她温软如玉的小脸。想念她美丽的如同蔚蓝大海般深邃的眼睛。我在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常常会久久地凝视我自己的倒影,而那让我,又是多么的沉醉。
是啊,那样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与她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也与那人,如我所盼般,分毫不差。
是的,我明白,菩萨对我,已经是如此地仁慈。尽管我知道,我是一个无法面对自己的人。
我轻声对妈妈说,“妈,别给宝贝儿盖太多被子。小儿体热,容易燥汗。”
我的母上大人,连忙表示了她一贯的反对,
“春捂秋冻,宝贝儿现在还不到六个月大呢。小孩子么,还是要时时带暖和着一点的好。现在外面又是那个样子,可不敢生病。有什么事,都不敢去医院。”
我微微皱眉,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她的话。尤其是最后两句,我无法反驳。
而关于冷暖问题,每隔几天,我与妈妈之间就会有类似的分歧出现。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是燥热,还是应该春捂秋冻。
我多么想说,就是捂出来的燥热,才会让小儿容易着凉啊。
应臻接过了我拿在手中的电话,笑着对我妈妈说,“妈,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和陈诺都听您的。您有经验,我们只有理论。而经验是要用来指导理论的。这个礼拜,您和爸爸都累坏了吧?宝贝儿现在可不轻。您也知道,上个月我和陈诺可是被她折腾惨了。”
妈妈笑着摇了摇头,“还好吧。小孩子么,哪有不搅的。小孩子搅一点,长大了更聪明。这可不是折腾你们。”
然后,妈妈又略有不满地说,“拉什么呆啊。咱家宝贝儿才不胖呢。就靠着一个大头赚名声,身上瘦伶伶的。是啊,可怜这么早就没妈妈的奶喝啦。小应,你可别瞎说。菩萨莫怪罪。”
应臻笑着道了歉。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因为我妈妈的话。
虽然我们不是同乡,但他也尊重我们的家乡习俗。比如,不能说小娃娃胖或者乖,否则会给大人好看,变得瘦和不乖。
而我们家乡关于老公老婆的说法,这位老弟更是一口咬住,肉骨头都换不下来。我知道这样的一对俗语,可能有些让人发笑。但是我真的不明白,怎么会给他带来那么多的欢乐。自从结婚以来,他就变着法子地用这一对方言俗语来称呼我和自称。
至于母乳喂养的事,我妈妈天天在我耳边絮叨,我也早就免疫,已经生不出太多的内疚感了。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而且这些对话,翻来覆去也没有什么新意。
于是,我拿过应臻手中的手机,对妈妈说到,“妈,我们挂电话了。晚上回来再聊。”
妈妈连忙说好,同时又连忙嘱咐我们,工作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些都是最近这一个月以来的老生常谈。
爸爸又过来朝我们挥手,重复了和妈妈说的一样的话。
我请他们放心。应臻也说,没事。我们会尽量注意。然后,我又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镜头里正在美梦中的小人儿,她嘴角噙着笑,又吸吮了几下她的小嘴,仿佛吃到了什么好吃的。
我狠狠心,用拇指一下掐断了视频电话。
然后,我抓起了桌上的早餐袋,准备出门。
应臻从餐桌边站了起来,朝我走近了几步。
我想了想,默默地张开了双臂。
他拥抱着我。
我放下了手臂,对他说,“工作的时候小心。别整天只顾着和你们科的美女们调来调去的。我不想宝贝儿没有爸爸。”
他一下子收紧了他的怀抱,轻声说好。
然后他低头在我腮边,快速地吻了一下。
他看着我说,“记住,每十五到二十分钟洗一次手。每次接触完都要洗手,不管戴没戴手套。别跟任何人握手。听诊器要随时消毒。别在床前问太多话。有问题打电话进去再接着问。人家现在都理解。知道吗。”他握住了我的双肩。
我点了点头,有些承受不住他直视的目光。
他又晃了晃我的肩膀,似乎有些严肃地说,“今天你看到了程小乙那小子告诉他,小爷想找他喝茶有段时间了,叫他有本事别一看到我就躲着走。”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继续抓住了我的两边胳膊,这时候,倒是记得来笑着损我,
“陈医生,你说你一位老阿姨,你老板呢,比你小三岁。你蓝颜知己呢,比你小六岁。您这刚刚好不容易升上来的副高,真的不怕有人去检举您?还是您真的是所谓的心底无私天地宽?无欲则刚?”
我挣脱了他双手的钳制,举起了手里的提包,朝他身上一把呼了过去。这是让此人立即闭嘴的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他灵巧地侧身躲开了。
然后他龇着一口白牙,施施然地走回了餐桌旁,边走边说,“我烧锅的每天跟我过招,每天都打不过我。”
我弯腰穿上了鞋子。
他又在我身后叫,“陈诺,你真的不跟我拼车啊?”
明知故问。我需要在两个不同校区间穿梭跑会诊,下班时间也与他不一致。跟他合开一辆车根本不现实。所以,我们从来都是各人开各人的车。但他每天都要这么问一遍,不知道有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