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没有想到朝廷派来接任河间郡大尹之位的,竟然是护陵军射声校尉王福。
不过转眼一想也就想通了,这河间郡原来的大尹因为救灾不力,让太子王临打发回家养老去了,大尹位太子亲领了两个多月。后来太子返京,这个位置就由太子一力举荐的陈牧担任了。
陈牧是什么人,那是这半年来声名鹊起、誉满天下的后起之秀,太子的死党。
那要接这两人的班,一般的人还的确不太够格儿。
当然还有一个不足以让外人道的理由,那就是此时的河间府,让太子和陈牧打理的井井有条、安平乐境。谁接任,摆明了就是躺在床上数功劳。
这个王福不是旁人,乃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儿。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家也如此。
当然,陈牧也知道这个王福可不是什么好鸟。以活人作俑的惨绝人寰之事就是这厮伙同胡颖干出来的。
公孙嗣和黄萱他们兄妹一十二人就是因为此人改变了命运,要不是因为黄鼠机缘巧合之下救出了他们,现在这些孩子都已经成了他人墓冢里的枯骨了。更遑论他们的父母,皆已惨死在此人的屠刀之下的残局了!
当得知是此人接任陈大人空出的职务,那一十二个少年人几乎眼里都要滴出血来。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送上门来,不诛杀了此贼誓不为人!
如果把王福剁了,孩子们就可以回到从前,那么陈牧肯定会这么干。
但问题是,如果王福死在了刚就任的职位上,那陈牧这位屁股还没晾凉的大尹铁定也是脱不了干系。
所以,孩子们尽管愤怒,但在公孙傲和黄鼠的劝慰下,哭着去收拾行李了。
王福不知道公孙傲和黄鼠现在已经在陈牧的麾下,更不知道有十二个身怀绝技的少年人咬牙切齿的想要他的命。
因为陛下给了开牙建府的特权,陈牧就将公孙傲和黄鼠指挥下的那几十个老山贼和这十几个少年人一并带走了。
另外陈牧签发了调令,将河间郡的督邮迁为河防署的钱粮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人吃马嚼的事情绝非易事。
造纸作坊、酿酒作坊因为要为筑堤提供钱币支持,陈牧特意给王福做了叮嘱。除了这两个位置上的人不宜调动之外,其余的人他尽可以调迁。
王福自是满口答应,口称唯陈御史马首是瞻。
其实陈牧是知道目前这样公私不分是有弊端的,如果他在任上,自然这种矛盾就不明显。可一旦他不能控制这些产业,那其中创造的巨大利润会让接任者利令智昏的。
可现在治河筑堤之事最为紧要,其他的事情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这河防御史驻地设在河南郡的荥阳县,恰好也是这次治河线路的起点。陈牧一行人经过日夜赶路,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荥阳。
这河防署治所就在荥阳县县城北侧,是个三进的院落。既为官署,也是有衙门(传达保卫用)、大堂(议事接待用)、二堂(御史大夫及家人奴仆住所)。
这个布局凸显官本位思想,除了突出御史大夫的威严外,对于办公却无多大帮助。
然而这个官署却是连威严都不复存在,几个院落残破不堪。前来迎接陈牧的掾史杂役除了带头的几个官衣还算新绚,其他人跟乞丐几无二致。
众人在大堂分主次坐定,御史中丞拿来名簿、账册向陈牧详细汇报衙署内的情况。
陈牧一听,大失所望。其实从众人宛如丐帮弟子的穿着陈牧就知道情况有多糟糕。但没想到竟然糟糕到如此境地。
这位御史中丞姓温,单名一个仲字,的确是人如其名,相当的稳重。每每说到关键处便欲言又止。
其他众“丐帮弟子”分任巡曹、库曹、工曹、舟曹等隶属部门的掾史。
陈牧一看库曹掾李文的补丁裤子就知道这个“库房管理员”只怕守的是一间会饿死耗子的空库。
陈牧清点完人员和账目,轻叹了一口气,向御史中丞温仲问道:“这个河防官署,为朝廷设立,河防御史虽说空缺,但朝廷公帑亦有下发,奈何府库困顿如此?公等亦是这幅模样?”
陈牧不问不打紧,一问惹得河防官署一干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竟伏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