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说老爷会有事么?”絮儿在旁问道,俏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紫苏收回目光,睨了她一眼:“你老爷本事大得很,怎么会有事?”
“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西宁侯府,他们家大势大,我怕老爷......”剩下的话絮儿便说不下去了。
“有你保佑着他,他一定会没事的,这么多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紫苏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担心他。”
“老爷说过,等我长大了让我侍候他。”絮儿睫毛微垂,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这混蛋,连我身边的丫头都不放过。”紫苏心中暗骂一声,脸上不动声色,“蝶雨走了,回去后,你就直接住进她的飞燕阁吧,我看你的天资比她还要出众,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会比她现在还红。”
“小姐”絮儿怯生生地道:“絮儿不想当什么花魁了,絮儿只想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
“没出息。”紫苏哼了一声,心道:就你那小心思,还想瞒我。正想说她两句,眼波一转,“好啊!那你就好好教教瑾萱,把她教好了,能够代替你了,你就回到我身边吧!”
......
“大公子,前面就是运河口了,往北过瓜洲镇就可以直通京师,南面是镇江府,快到午时了,我们要不要在镇江府停靠一下。”船上掌舵的驾长过来向宋杰禀告道。
“往北,过瓜洲。”宋杰的话没有丝毫犹豫。
“大公子”文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欲语还休。
“怎么了?文伯。”宋杰问道。
“二公子在房中大发脾气,乱扔东西,还不让我们下人进去。”
“由得他闹吧,不要去理他,把饭放到门口就走,他爱吃就吃,不吃收走。”宋杰冷冷道。
宋家大船一路顺风顺水,第二天晚上就过了淮安府,夜间停靠在在洪泽湖边的乌头镇。乌头镇属于淮安府清河县,是黄河与淮河交汇处的一个小镇,自黄河改道南下在清河县与淮河汇合后,就形成了一个大湖,叫洪泽湖。
杨牧云已经假装成宋二公子在大船上呆了一天一夜了,因为他使疯耍泼,使得宋府下人不敢进他的房间,宋杰也不来理他,使得他能够暂时蒙混过去。可离南都越来越远,离京师越来越近,他这假宋二公子迟早得露陷穿帮,逼得他不得不思考如何脱身的问题。
茫茫夜色中,他看着烟波浩渺的洪泽湖面,心中暗想:“已经两天了,宋平和蝶雨姑娘应该逃得很远了。我现在脱身的话,宋家的人应该也追不到他们了。但我就这么走了,宋家还是不会放过他们,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认为宋二公子死了,这样就可以让事情一了百了。”他抚摸着下巴,目光扫到了房中的书案上,书案上放着一沓纸,那是宋平心烦意乱随手写的一些残章断句。他还曾细细看过,暗中笑话这宋二公子不通文墨,字体潦草。
现在......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当即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摆好笔墨纸砚,握笔凝神,微一思索,笔下生花,一篇“宋体”遗书顷刻间写就于纸上。杨牧云写好后拿起一读,会心一笑,正要吹干纸上墨迹,转念一想:不对,宋二公子读书不多,这遗书写得骈四俪六,让人一看就觉得非出于他的手笔。于是揉成一团,隔着窗户扔了出去。他从新铺好一张纸,用半俗半雅写了一篇“宋体”遗书,遗书中勾勾画画,涂抹甚多,其中一些句子甚不通顺,大
有宋二公子之风范。
他写好后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将这封遗书压于笔架之下。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打开窗户,纵身向湖中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大船上值夜的宋府家丁连忙打着灯笼赶到船舷上,“不好,有人落水了。”
杨牧云奋力向湖面深处游去,在他身后,宋家大船上的灯笼火把已乱成一团......
水流在杨牧云身边发出哗哗的声响,他也不知道自己游了有多远,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宋家大船上的灯光已消失不见。他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有几点豆大的灯光,不由来了精神,快速向灯光处游去。
离灯光处越来越近了,杨牧云加快了速度,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挣了一下,手脚反而缠得更紧了。正彷徨无措时,灯光朝这边移动过来,行到近处,原来是一艘渔船。
“当家的,快出来,好像网到了一个大家伙,快帮我拉一下网。”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
“原来缠住我的是一张渔网。”杨牧云刚念叨了一下,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应了一下。身上一紧,自己被紧紧罩在渔网中,“哗啦”一声被拖出水面,“啪嗒”落在船头甲板上。
杨牧云感觉身上一松,一道亮光射到眼睛里。
“这是”传来女子咯咯的娇笑声,“当家的,快来看,你看我们网到了什么?”
杨牧云睁开眼,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用手捂着嘴,双肩不停地耸动,显然在强忍着笑意。这时过来一位年约二十,长得浓眉大眼的青年,看着罩在网中的杨牧云,吃惊地瞪大了眼:“妈呀,怎么网到了一个人?”
“看上去还是一位小相公呢!”女子拨去罩在杨牧云身上的渔网,“小相公,你怎么跑到我们家渔网里来了?”
“我......”杨牧云一时语塞。
“你看人家浑身都湿透了,有什么话进舱换身衣服再说。”浓眉大眼的青年说道。
进得舱中,那女子给他拿来一身自己男人的衣服,便出去了。杨牧云脱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袍服,换上一身灰色粗布短衫。舱帘一挑,浓眉大眼的青年端来一个粗瓷大碗,“船上没备热水,这里有一碗薄酒,你且喝了,驱驱身上寒气。”
“谢谢这位大哥!”杨牧云接过碗来,其时天已进入六月,白天的暑气已消,夜凉如水,他虽在水中游了半天,但也并不觉得身上寒冷。
“当家的,东西都收好了,我们回家吧?”女子进舱说道,眼睛一瞥杨牧云:“小相公,没事了?”
“好多了,多谢大嫂关心。”杨牧云拱手一揖。
“那你在舱里休息吧,我和当家的撑船去。”女子一笑,跟那浓眉大眼的青年出舱去了。
“这洪泽湖大得很,看来不下于湖州的太湖和庐州的巢湖,晚上不容易辨明方向,看来只有先跟着这对青年打鱼夫妻,等天亮再做计较。”杨牧云心中暗暗思忖道。
......
杨牧云掀开舱帘,船头,青年正在摇着船桨,桨叶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扩散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使得湖面像被揉皱了的绿锻。女子坐在青年的旁边,借着月光修补渔网。
“大哥,大嫂,小生杨牧云,来自江南。到江北淮安府寻访一远房亲戚,不想在这湖上碰上一群打劫的水匪,小生侥幸跳水逃得性命,幸被大哥大嫂所救,实在感激不尽。”说着躬身一礼。
“杨公子不必客气,我叫曹水生,她是我老婆,叫芸娘。”青年介绍道。
“曹大哥,曹大嫂。”杨牧云重新见礼。
“杨公子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芸娘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
“小生是湖州府的秀才。”
“我说呢?说起话来怎么文绉绉的。”芸娘一声轻笑,“你晚上一人行走,确实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