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上给老夫一个体面罢了,”胡濙说道:“太子不是皇上亲生,皇上处心积虑想要废掉他,如何还想督导他学业?”叹了口气,“老夫跟太子一样,终将为弃子。与其皇上下旨,不如老夫自己上表告老还乡便了。”</p>
“源洁公,不可,”王直忙道:“您德高望重,又是百官之首......”</p>
“百官之首是陈阁老,并非老夫,”胡濙道:“老夫几次陈请迎回太上皇,已犯了皇上大忌,如今被削职,也是应该!老夫今年七十有五,原不该再待在朝堂上惹人生厌!罢了罢了,两位今后好自为之。”</p>
“节庵,这可如何是好?”王直看向于谦,“源洁公若去,你我在朝中该如何撑持局面呢?”</p>
于谦却淡淡一笑,“抑庵莫急,事情没有源洁公想得那样糟糕,还是有转圜余地的。”</p>
“哦?”</p>
“皇上想借着迎太上皇回京一事找人替换下源洁公,可出使斡剌特部一事还得礼部着手,”于谦说道:“如今两国关系微妙,变数极多,一旦出了变故,还是要源洁公出面主持礼部的。”</p>
“呃。”</p>
于谦抬起头,“现在最重要的是跟也先修好,这样我大明也能休养生息,恢复军力。迎回太上皇,先让也先没了出兵的借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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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的草原,冰雪已完全融化,花儿开始绽放,白色的蒙古包像蘑菇一样星星</p>
点点的坐落在碧绿的草原上,一群一群的牛羊在上面惬意游荡,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p>
朱祁镇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深深吸了口气,眼望无边的碧色,伸展了一下腰臂。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他已习惯这里的生活,漫长的隆冬已然过去,春天的感觉是最好的。</p>
“太上皇......”</p>
他不禁一怔,因为这既不是袁彬也不是哈铭的声音,在草原上,除了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这样称呼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绯色大明官服的人朝他走来。</p>
那人来到他面前丈许处跪了下来,“臣拜见太上皇!”</p>
“你是......杨牧云?”朱祁镇看清了他的面貌。</p>
“正是臣,”杨牧云抬起头,“太上皇,您可好?”</p>
“赶快起来,”朱祁镇上前将他扶起,“在这里不用拘礼,你怎么来了?”</p>
“臣一言难尽!”</p>
“既然一言难尽那就慢慢说,”朱祁镇把他拉进自己的帐篷里,“这么久了,不成想还有人惦记着我。”端出一盆乳白色的块状物对他道:“这是我做的奶豆腐,你尝一尝。”</p>
“太上皇就过这样的日子么?”杨牧云见他衣衫破烂,帐内的摆置也极为简陋,不禁眼眶潮润了。</p>
“许久不见该高兴才是,”朱祁镇语气中微带责怪之意,“我在这里好得很,什么都是自己动手,这不,一个冬天也熬过来了。”顿了顿,“对了,你怎么到这儿的?是来出使的么?”</p>
“臣惭愧,”杨牧云赧颜道:“臣是因为被俘才到这里的,打听到太上皇在这儿,便过来了。”</p>
“这有什么,”朱祁镇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不也是被俘后到这里的么?”说着将一块奶团子塞到杨牧云手里,“我在这里很少跟人接触,也不知发生过什么事,也先又率兵与我大明打仗了吗?大明是赢了还是输了?”</p>
杨牧云尝了一口这奶团子,奶香中带着一股酸味儿,“回太上皇,也先率军犯宣府,被我将士击退。”</p>
“哦,是这样,”朱祁镇点点头道:“没输就好,没输就好!”</p>
正在这时,帘子一掀,袁彬与哈铭走了进来。</p>
“你们来了,”朱祁镇看了他二人一眼,“我跟你们介绍介绍,他便是我向你们经常提到的杨牧云......牧云,这是袁彬,那是哈铭,他们都一直跟着我。”</p>
三人忙互相见礼。</p>
“说起来我也身在锦衣卫,”杨牧云说着拿出那块锦衣卫千户的腰牌笑道:“虽然我一直在兵部任职,但这块锦衣卫的千户腰牌一直没有交回都指挥使司衙门。”</p>
“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袁彬与哈铭哈哈大笑道。</p>
“你们出去杀一只羊,”朱祁镇吩咐二人,“牧云这么远过来看我,得盛情招待一下。”</p>
袁哈二人应声去了。</p>
“太上皇......”</p>
“你不必客气,”朱祁镇拉着他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君君臣臣,你我也不用嘘言客套。对了,我离京这么久,也不知京城了情况......”说到这里朱祁镇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太后她好吗?”</p>
“太后还住在仁寿宫,听人说还好!”</p>
“嗯......见深呢?”朱祁镇提到了自己的儿子。</p>
“太子殿下现住在仁寿宫里。”</p>
“唔......能跟太后一起我也就放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