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船远去,柳絮儿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杨牧云长叹一声,转过身来。林媚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舍得的话,就跟她去呀!”
“我倒是想,不过身负皇差,不能太儿女情长了。”
“那要是办完了皇差呢?是回京师,还是去南都?”
“唔再说吧,”杨牧云抬眼望天,“我有个预感,皇上是不会让我安安生生回到京城的。”
“是因为太上皇的事?皇上还记恨于你?”
“嗯。”
“太上皇不是当着群臣的面说的清清楚楚不与皇上再争这皇位,皇上要还这么对你未免心胸太狭窄了。”
“君心难测,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郕王了。”杨牧云叹道。
“你是说他变了?”
“嗯,毕竟君临天下的感觉比当一个闲散藩王要舒服得多,”杨牧云道:“皇位面前没有父子兄弟,更何况过去的那一点儿交情?”
“总觉得皇上换了你会好过一些,谁知还是一样。”
“他已经给过我机会了,是我自己不识时务。”杨牧云苦笑一声,“或许我不适合去做官吧!”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别当这官了,当一个寻常百姓其实也挺好的。”
“你真这么想?”
“当然,”林媚儿很认真的说道:“我盼过你升官发财么?”
杨牧云摇摇头,比起周梦楠和陈紫苏,林媚儿的性子更率真一些。
“假如你能安然回到京师的话,会不会去向皇上辞官?”
“会的,”杨牧云很用劲的点点头,“既然我与皇上之间已没了那份初心,再相处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两人站在江边,江南岸武昌城的轮廓尽收眼底。
“四年前,我离开苗地,经武昌北上,再过开封直抵京师的,”杨牧云喃喃道:“四年后,我又原路返回了。”
“所以你很感慨?”林媚儿忽然话音一转,“对了,谁叫嫚妮?”
杨牧云一怔,愕然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你问她做什么?”
“是絮儿跟我说的,”林媚儿道:“他说你晚上讲梦话,提到了这个名字,她是谁?是你在苗地的相好么?”
杨牧云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林媚儿道:“不过你再别去惹不该惹的麻烦了。”
杨牧云叹息一声,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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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宁祖儿找到了沈云,“京师来的飞鸽传书。”
“哦?”沈云连忙伸手接过宁祖儿递过来的细竹管,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卷薄薄的细绢纸,展开来一看,脸色登时暗了下来。
“义父,上面说什么?”
“太上皇已抵京,”沈云沉声道:“成公公斥责我们办事不力。”
“什么?太上皇回到京城了,那杨牧云”
“正是杨牧云护卫太上皇回的京师,”沈云攥紧了拳头,“江伟醒了么?”
“还没有。”
“看来江伟是废了,”沈云恨恨道:“没想到观音教的势力都发展到东边这个小国来了。连我锦衣卫的事也敢插手。”
“那义父,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差事既然办砸了,就到京师向成公公负荆请罪!”
“不可!“宁祖儿道:“要是成公公真治义父的罪”
“不会的,”沈云唇角微微一翘,“他现在手底下没有几个可用的人,顶多训斥我几句便不了了之了。”
“那由孩儿代义父去京师向成公公领罪!”
“你?”沈云笑了笑,“你还不够格,只有我亲自去才会让他放心!”
“可这边的事”
“这里的事交给你好了,”沈云淡淡笑道:“义父身边最放心的人就是你,由你来掌握这里的大局,就算义父有什么不测,也还有个退路。”
“是。”
“你要记住,想要掌握这里的一切,就要把水尽量搅浑,让任何一方势力都有求于你,这样就可以纵横捭阖,无论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了。”
“孩儿明白。”
沈云眯起了眼,“李珦活不了多久了,儿子还年幼,一旦他死了,这里必将大乱,首先李瑈便会发难。”
“不会吧?”宁祖儿奇怪道:“在玟玉的医治下李珦的病情不是慢慢好了么?”
“她只是在尽量延续李珦的寿命而已,却无法根治,”沈云唇角微微一翘,“最多只能让他再多撑一年而已。”
“那孩儿应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把金宗瑞请回来,和李瑢联手,才能堪堪克制住李瑈。我回到京师,请皇上尽快册封李珦之子李弘暐为世子,这样他就能在李珦死了之后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了。”
“唔义父真是深谋远虑。”宁祖儿赞了一句。
沈云嘿嘿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我们在大明混不去了,这里就是你我的天下,好好打理吧,义父所创建的一切将来都是要交予你手中的。”
“那永清公主和玟玉的事要不要呈禀给皇上知道。”
“这事有我去说你不要管了。”
“是。”
“与倭人的生意不能断了,”沈云又叮嘱道:“派些人去倭国,多发展一些关系对以后是有好处的。”
“是,孩儿明白了。”
“朱芷晴你打算怎样安置,”沈云看着他道:“你要真对她没有一点儿意思的话,义父就带她回大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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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事由孩儿打理,就不劳义父了。”
“嗯。”沈云点点头,“你尽量与观音教的人接上头,她们的势力很大,说不定很多地方我们还要倚靠她们。”
“孩儿知道了。”
“那个南美贞还不肯说出观音教少主在哪里么?”
“孩儿不想用强!”
“看来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沈云笑了笑,“不过这汉阳第一美女的姿色的确当世罕见,你可不要被她迷惑住了。”
“不会的,孩儿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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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爷,你们行行好吧?”一位妇人死死拽住一名将官的大腿,“家里就这么一点儿粮食,你们要拿去了,我的孩子们就要活活饿死了。”
“滚开!”那将官一脚把那妇人踢开,“本官奉旨剿贼,保你们平安,你们贡献点儿粮食便要哭天喊地么?”
将官扛起装着粮食的袋子出了屋门。刚一抬头,就见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由一愣。
“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何要抢老百姓的粮食?”说话的人很年轻,看年纪应该不超过二十岁。
“哟呵!”那将官瞅了他几眼,“还真有嫌命长的,”手里的刀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小子,看见没有,再跟老子啰嗦,老子就一刀砍了你。”
“把粮食放下,”那年轻人沉声道:“否则”
“否则怎样?”那将官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弟兄们——”
话音未落,就见他手下官兵摇摇晃晃的向这边围了过来。
那将官眉头一皱,正要喝骂,突然见到那些人一个个都扑通倒地,再也没有爬起。
将官不由心头一寒,刚向后退了一步,只觉喉头一凉,一个尖锐的利器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他一哆嗦,连忙叫道:“饶命,不要杀我!”
那年轻人慢慢迫近了他,笑着说道:“现在知道求饶了么?那好,要想不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公子请讲!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是谁的部下?”
“我叫常大锤,在方瑛方将军部下任把总”
“胡说!”年轻人斥道:“方将军治军甚严,怎会纵兵强抢百姓?”
“不瞒公子,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常把总哭丧着脸说道:“军中已经断粮,我们要是不想办法出来找吃的,都得活活饿死呀!”
“那你们出来抢粮的事,王总督和方将军知道么?”
“这”忽然喉头一阵刺痛,常把总吓得魂飞魄散,“我说我说,我是带着弟兄们偷偷跑出来的,总督大人与方将军都不知道。”
“现在苗地战况如何?”
“弟兄们现在都饿得不行了,哪里还有力气打仗?”常把总哭诉道:“要是朝廷军粮能及时送到,我们也不至于这样。”
“牧云,”一个女子的声音对那年轻人说道:“如何处治他,干脆杀了算了。”
话音未落,常把总吓得尿了裤子。
“不可,”年轻人说道:“我们不能乱用私刑,还是把他带回去交给总督大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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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大营,帅帐中王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不住催问军需官,“朝廷的军粮还没到么?”见无人应答,沟壑纵横的脸上便更加焦急。
“总督大人”一人匆匆进了帅帐。
“是军粮来了么?”王骥一抬眼帘忙问。
“不是,”那人禀道:“兵部侍郎杨牧云杨大人要见总督大人。”
“哦,快请!”
杨牧云走进帅帐,见到了王骥,几年不见,王骥变得更加苍老,眼中满是血丝,显得很是憔悴。
“总督大人。”杨牧云朝他拱手一礼。
“哦,杨大人,快请坐!”王骥忙命人给杨牧云看座。
两人本就互相熟识,因此说起话来很是热络。
“本督第一次见杨大人时是在南都,”王骥感慨道:“那时你还是锦衣卫里的一个小旗官而已,现如今,已是朝廷正三品大员了,真是后生可畏!”
“总督大人过奖了,”杨牧云说道:“好久不见,总督大人风采如昔,真是可喜可贺!”
“本督哪里还有什么风采?真是愁也愁死了,”王骥摇头苦笑,“杨大人此次来是”
“哦,我是奉旨前来督军的,”杨牧云从袖口拿出圣旨递了过去,“总督大人请看!”
王骥却将圣旨放在一边,嘴里喃喃说了一句,“原来杨大人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本督这里。”
“正是!”杨牧云说道:“来见大人之前,本官遇上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抬高了音调,“带上来。”
林媚儿押着常把总进了王骥的帅帐。
“常大锤?这是怎么回事?”王骥吃惊的看向杨牧云。
“总督大人,”杨牧云说道:“我亲眼见到这位常把总率领手下将士强抢民粮。”
“什么?”王骥瞪大了眼。
“总督大人饶命,”常把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弟兄们饿得不行了,我就带他们出来找吃的,不想碰到了这位公子总督大人饶命啊!小人以后再不敢了。”说罢磕头如捣蒜。
王骥沉着脸问道:“我问你,是否真如杨大人所说,你强抢民粮了?”
“小人实在是没办法啊!总不能看着弟兄们一个个活活饿死”
“啪——”王骥一拍桌案,铁青着脸说道:“本督不是跟你们一样忍饥挨饿么?难道本督饿了,也要去抢百姓的粮食不成?”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常把总头磕得咚咚响。
“来人!”王骥喝道:“常大锤犯了军法,拖出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