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诗言关于母亲的记忆是片断的,支离破碎的。
母亲去世时,由于年龄太小。对母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黑纱像框里的年轻容颜。姑姑说母亲脾气极温和,深得家中长辈及亲朋称赞。有旧日邻居提起母亲时,也是赞不绝口。
于诗言记得,幼时每日下午必缠着母亲给她扎辫子。母女二人一人坐一把小小木椅子,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有细碎金色阳光照在母女二人身人,母亲总是会用红色丝带,给她在辫梢扎一朵大红色的纱花。
还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逛街。在一个童鞋柜前,她扭着身子不愿意走,非让母亲给她买一双红色的皮革做的小皮鞋。任性的她在街头耍赖,母亲也未苛责她半分,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付款购买。她穿上才半天,就因皮质太硬,硌的脚疼,又换回白色球鞋,母亲也仍是笑咪咪。
幼时的于诗言总是穿红色的衣服,一身又一身的红色,款式不同,颜色一样。现在的于诗言总是穿白色的衣服,一件又一件,款式不同,颜色一样。
历经岁月,留在脑中对母亲的记忆也只有这些了。她珍藏心底,不敢经常回忆,怕不小心把记忆晒得变了颜色。
于父毕业于著名大学,本有留校任教的机会。因母亲不舍儿子独自在外地生活,且于父对母亲极为孝顺,不忍违拗母亲心意,回到家乡,在建筑设计所担任设计师,本可以平安顺遂的过一生。奈何有一颗不甘于平凡的心,常常捧着书本念叨“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跟妻子磨了大半年,辞职踏入商海,意欲如春秋战国时的齐威王一样“一鸣惊人”。结果,书生意气太浓,又容易轻信人,导致经营失败,后半生沉沦书本,把希望寄托在一双儿女身上。
于诗言对父亲的回忆里愧疚更多些,因为年少轻狂,为了一个应瑒把父亲伤了一次又一次。
四、五岁时,于父,于母因为工作原因分居两地。哥哥于诗琛已经上幼儿园,跟着母亲住在城里,她跟着于父住在单位的办公室里。那时,于父在乡镇开了一间小小的建筑公司。
所谓建筑公司无非是帮助居民盖盖房子,揽点大型建筑公司不愿干的零碎散活。
六岁那年,于父追上了房地产发展的浪尾,开始忙碌起来,为了公司发展壮大,吃住在工地,不能常常回家。于诗琛要上学,她又太小,于母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把于诗言送到了乡下奶奶家。
那天,于父帮母亲打扫了院子,挑满了水缸,用绳子给于诗言做了一个秋千。问她:“秋千好玩吗?”
她笑着说:“好玩。”
于父又问:“你在这儿陪奶奶好吗?”
“不好,我要跟你回家。”
于父说:“好,回家。”于诗言不放心又反复地问了父亲好几次,于父都说要带她回家,不把她留在奶奶家。
黄昏时,于父回城了。于诗言哭着叫:“爸爸,我要跟你回家”。追着父亲的车跑了很远很远。
生活的压力,与现实的无奈,谁能迈过去?
八岁时,于父一边扫地,一过教她背古诗词。于诗言学会的第一首词是“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那时,父亲就把古诗词植入了她的骨子里。
九岁,于父带她去看晋剧,从此,于诗言爱上了戏剧。
三年级,于诗言偷着看《封神演义》。
于父骂她,“看闲书又不能当饭吃”。把书撕了,罚她站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