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在座的这些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自断筋脉的事情,没人愿意做。
在众多反对声中,庞鹫公爵说出了第二个核心字——减。
威廉希望国王能在来年,对捐过款的富豪们进行收入减税,减税的程度按照前一年的捐款数额计算,捐款越多,来年对其征税越少。这个建议,从某种程度上,把“要钱”,变成了“借钱”,变相地放国债。
要减的其实还有军队,从地理位置来看,有实力对威尔莱特产生威胁的只有希切国,但是战后希切比威尔莱特状况更糟,十年内都很难再掀起什么波澜,威尔莱特拥兵过多,宪兵和治安厅部分职能重复,每年消耗巨额财力,毫无意义,大量缩减军队,不至于让明年的财政持续吃紧。
听着威廉的话,端坐的沃伦端详了威廉半天,轻视的眼神消失不见,陷入了思考,头疼之余,他觉得可行,但是……还不够。
国王和众臣也陷入了沉思。
很快第三个字从威廉的口中吐露——卖!
这个想法让大家闻言色变,包括沃伦都张大了嘴巴。刚刚安静下来的反对声完全变成了批斗,也不管什么上下级的礼仪,很多人就差指着威廉斥责了。
卖什么?
卖爵。
这个想法的确疯狂,贵族的爵位自古由国王奖给有功之人,是光荣和身份的象征,也是权贵区别于富豪的标志。古老的姓氏记录了家族的荣耀和历史,历经多代,不单是一个名字而已。权贵以爵位论高低。商人有钱,但很难买来一个爵位,贵族以权制商,哪怕商人再有钱,见到贵族老爷也要低头,也要孝敬,这是规矩。贵族经商相对平民也有不少便利,少受到很多限制。
而威廉觉得在王国经济运转受滞时,出力帮忙的就是有功之人,只要不是世袭爵位,合理封赏并无不妥,当然价位也要合理。
话是这么说,但想想也许某天自己身边就会站着一个毫无礼貌、满口粗话的商人,和自己平起平坐,爵位可能比自己还高……不少人就浑身不舒服。
亚伯拉罕没有表态,示意威廉继续。
平时没什么见解的威廉今日意气风发,他的第四个字是——扶。
威廉觉得光靠这些还不够,可以考虑扶持一个典型,给与其保护,不让其被众商孤立,让其切实地得到实惠,给与其地位上和政策上的照顾,大力加以宣传。把王国政策的好处宣扬出去,这样才有正面连锁效果。从商人们手中掏些现钱出来的,应该还是可行的。
威廉没有停顿,继续说道:“而保证前面都能有效实施的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
“杀!”
沃伦早想到了,这是无论如果都避免不了的一步,也不是沃伦愿意去接手的工作。
其实背了半天,威廉唯独喜欢这个词儿,这符合他风格,直来直去。
“现在商不守法,窃国财者比比皆是,而且……牵扯甚多。”威廉摆出一副无畏的模样继续说道:“实行过程中,难免有人推脱阻挠……”
“而且,就算筹到了捐款,这时候,如果不狠下心来砍掉几颗脑袋……恐怕这钱也不能尽用。”
说完威廉抬头看了看亚伯拉罕的反应,后者的面孔阴晴不定,思考良久,最终国王陛下一拍圆桌,大喝一声。
“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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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沃伦走得很晚。事实上他有些羡慕威廉,不是因为他今天的表现,而是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沃伦甚至可以肯定,如果威廉这个方案早拿出几天,那么亚伯拉罕一定不会准——他就是那种人,实在走投无路了才能下定决心,而且绝不会改口,更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栖凤家的女人——准庞鹫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主要目的是处理难民事件不错,但就这么简单?
间接地梳理商业秩序?给威尔莱特的权贵们换血?裁军?
无论哪一项出了岔子都是会万劫不复的……
沃伦自认没这个魄力承担,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还真就只有威廉这种人合适……
不,或许过去还有一个人会比威廉做得更好?
那人沃伦曾经十分欣赏,一直想收为己用。与威廉的大开大合不同,那人曾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做事更有手腕,讲究技巧,只可惜过于坚硬和锋利,欠缺些许冷静,天真地折断了自己。
沃伦是个现实的人,很少活在不现实的假象中,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叫利维亚桑的女人和叫伊凡的男人,最终没有走在一起,否则该头痛的是自己。就拿现在来说,有些事情,就出乎沃伦意料——伦道夫死后,庞鹫家的势力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打击,不知道是因为栖凤家和庞鹫家联姻的消息导致的,还是单纯因为伦道夫生前的影响力仍在,庞鹫家一切井然有序。
至少博西省的军权依旧由庞鹫家的嫡系把持着,并且依旧和威廉保持频繁地联络,沃伦不得不承认威廉一家干得不错。
说回来想想裁军的事,伦道夫死后谁手里的军队最多,好像是自己父亲……
算了,沃伦觉得这种事自己不适合出面反驳,裁军是应该的,也不至于伤害到根本,少些闲话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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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亚伯拉罕依次见了不少人,威廉自然是第一个,随后又是沃伦和道格拉斯侯爵,又给亚历山大去了一封信,让其协助支持。
几天后的会议,定下了再从龙舌兰和博东两省调粮的计划,同时越冬的物资也在筹备。
最终国王还是确定了威廉的方案,而实施者,自然是方案的提出者——威廉.庞鹫公爵。
也许是心里终于有了底,亚伯拉罕心情很好,那天和威廉见面的时候,国王和蔼地和威廉商谈了好久。主要是缅怀一下逝去的老友伦道夫,和威廉讲了父辈们年轻时的故事。
国王喝了几杯酒后,出自真心的,昏君亚伯拉罕当着晚辈的面哭了。他一生朋友不多,伦道夫的死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无论是环境上,还是精神上,老国王都呈现了衰态。
最后老国王还关心了一下威廉的婚事。
得知婚期就在年底之后,老国王突然沉默了下来,变得有些阴沉。
“威廉你好福气,你知道,她长得多像他母亲……”
“还有那遗传自朕母亲的美貌和伶俐,简直像极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