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庄园在金盏菊市郊,不远不近,和当地其他的庄园建筑群风格一样,对于品味意识强的人来说可能略微显得俗气,但是无法否认里边的气派舒适。()。
轻轻拉了下绒线绳,大型衣装柜雕花楠木的两扇滑门自动分开,女人白皙的手拂过衣柜挂轴,指尖经过垂挂件件昂贵靓装的衣挂钩,在连体的收腰紫裙上逗留了片刻,又转而继续,最终摘下更显肤色白美的斜肩黑裙。
睡裙落地,悉索地穿戴声后,体态轻动撩人的女人在镜前左右照了照,转身掏出小钥匙坐到梳妆台前。
嵌着绿宝石的项链缀在胸前,将不够流行的多款手链放进底层的首饰盒,从百余件饰品中选出一件精细的金色耳坠给自己带上,唇红轻抹——梳妆镜里映出庄园女主人年轻清纯的美丽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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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
打扮完毕的女主人目无表情地在镜前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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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地、树荫、一杯香茶。
高价的叶子也与往日一样,没什么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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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秋千。
把着秋千绳,女人看着不远处园丁们整修自己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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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餐桌、银刀具。
独坐在桌前的她瞧着侍者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午餐饭菜微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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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水池、凉亭、故事书。
女人翻了翻,没找到上次的书签页,或许不曾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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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映红的玻璃窗。
窗外庄园门前长道的尽头,男主人的马车今天也没归来,可能又在别处留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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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大眼睛、主人卧房里的摆钟。
天色渐晚,女人丧气地栽倒在自己的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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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主人发现庄园有些空旷,仆人侍者往来频繁,但是仍觉安静。
金盏菊的剧院没有新幕演出,马场的激烈吵杂也已经厌倦。
女主人从一楼走到二楼,再到三楼,上了顶层。一间一间数了数,起居建筑的房间如此之多,以前她不曾注意过。
路过储物间,房门未开,微光溢出,暧昧的喘息声让女主人驻足,竖直一线的视野里,女仆和男佣的火热身影随烛光舞动得有些狂野,又小心翼翼。
莫名的愤怒驱使女主人推开房门。
而手忙脚乱之后,侍女哆嗦地紧裹衣物,请求主人的谅解,男人不知所措,将女伴护在身后,女主人一言不发。
没有怪罪,放离了不断恳求的两人,储物室里的年轻女主人摇了摇头,两人点亮的烛台使房间里的物品一览无遗。女人看了一圈,并没什么高价的物品值得丢失,抬脚迈步,布锦的撕裂声提醒她陈旧物品露出的长钉毁了她身上的高价晚装。
矮旧丑陋的收纳柜被其他箱具压在地上,有些破损,柜门一边露出的长钉还残留着晚装的一角碎片。
女主人愣了愣,随后用手擦了擦地上灰尘,屈膝慢慢坐下,伸手打开柜门……
小别针、旧发卡、铅笔盒……一样样的小玩意。
女人把这些小物件拿在手里一一过目,仔细地瞧着,纯真地脸蛋不自觉露出了自然的微笑。
打开一个粗糙的八音盒,拧动发条,小工匠和红点群女孩在轻灵的音乐下旋转而舞,过去流行的韵律简单而舒静,把人迁回单纯的过往。
再打开储物柜最下边的抽屉,无颜六色的糖果盒和精巧的小礼品袋陈列其中……
糖果盒一个、两个、三个……整齐地排列着。
八音盒舒静轻缓的音乐下,女人呆滞了片刻,最后抬头捋了捋耳发,鼻子有些酸。
叮叮~叮~~叮~~叮当当叮……
捏起一小块红色宝石形状的糖块,大小如女人戒指上的镶嵌,放进嘴里。
吹灭蜡烛,俏脸隐藏在黑暗中。
残留些甜,八音盒的音乐舒缓。
过期的味道又总是那样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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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草鹭执政的那段历史,似乎从某一时刻起,表面平静的王国,逐渐开褪下了安定的色彩伪装。
辛西娅意志案、黄金劫案、歇斯底风波之后,大事件再临威尔莱特——金盏菊血案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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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们谁干的?”
哈里森瞧着博拉蒂,后者连忙摇头,胆小的商盟副会长当然拿不出这种手段。
视线扫过胖子博豪,后者肥厚的大手慌忙摇了摇。
房产老板帕布洛咳嗽了两声,表示与此事无关。
马匹贩子尤素夫环顾左右紧张地耸耸肩。
威南商业大佬们纷纷躲避哈里森的目光,刺杀国王特使,枪杀地方官这种事,没人敢担,其实他们心里更想反问哈里森,所有人都知道监狱暴乱与哈里森脱不开干系,但事已至此。
国王的旨意到达之快让人措手不及,前天还是商圈里的混子,今天变成了爵爷,还是国王特使……行凶过程被霍华德子爵撞个正着。
对威南众商来说,开始的时候利奥波特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人可以死,只要死得无凭无据。可是他不能死得众目睽睽,不能死得满城风雨,更不能在成为国王特使后死在金盏菊,最糟糕莫过于眼前光天化日之下带走两条昂价的人命而该死的却没死成……
惹上了天大的麻烦,众人对哈里森多少有些怨气,但没人有勇气说出来。
特使遇刺,大家商量了半晚上没有对策,哈里森的脸色也终于变得难看,眼下的局面,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对于博湾那边将有怎样的反应,国王会怎么做,亚历山大大公什么态度,哈里森不敢深想。特使遇刺的当天下午,哈里森的表弟,也就是亚历山大的儿子,沃伦的信件也到了。
沃伦.灰蓝提到了国王陛下封赏的事情,并提醒自己的表哥,王国对待威南和推行新政的态度与以往不同,不要直接和利奥波特起冲突,一切谨慎为重,王国会对威南有所动作,如果遇到对方太对强硬,消极配合就好。霍华德在威南这么多年,手上不干净,自己的一身污点抖不清,对威南商盟绝对构不成威胁,商盟倒了最先被拖下水的就是他。利奥波特目前只是王国的幌子,无权也无兵,没资历更没人脉,治安厅已经有安排,不会参与,宪兵队不用考虑,他要查就让他一个人查,他要闹随他,不理会,尽量拖延些时间……
必要的时候去找霍华德,他会想办法牵制灰羽,灰蓝大公也已经在路上了——这是灰蓝*爵信尾的话。
亚历山大大公已经准备从卡特兰堡动身前往金盏菊。言下之意很明显,有了灰蓝大公坐镇金盏菊,除非国王陛下亲至,否则无论谁来到金盏菊都很难掀起什么风浪。对哈里森来说,威南商盟是自己的一切,他是这里的国王。努力到了今天这一步,重归王国的管制,他不干,相信背后支持了多年的灰蓝*爵也不会干。
然而计划总跟不上事情的发展,很可惜,这封信晚到了半天——发生在特使遇刺之前,当时沃伦还不知道特使遇刺的事情,并且特使遇刺的当天晚上,二十匹马陆续到达金盏菊,新调来的哨鹰们带着国王的旨意和公爵大人的口令找到索菲亚集he,并且之后的一天他们给利奥波特“请”来一个人。
其实前来金盏菊的哨鹰总共有五十人,还有三十人因为三天封城被隔在了金盏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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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治安厅的大门口,执法者雕像前,负责此次宣旨的金盏菊行政长官霍华德化为亡魂,警长喋血街头,特使遇刺,治安厅乱了一夜,最高领导倒下了,行政长官也倒下了,众多警员甚至不知道这这么大的事件该往哪里呈报……
特使遇刺案的当天晚上惊动灰蓝大公手下的宪兵大队长,把消息报往青森灰蓝处,城外宪兵大队进城,金盏菊封城,缉拿刺客。借口保护特使,利奥波特租借的馆邸被宪兵队团团围住,持枪警戒。利奥波特几次想出馆,都被阻拦了下来,安全保证的同时形动变得不便。
彻夜的搜查没有任何结果,进出港禁止,驿馆封闭,花馆旅馆停业,按户搜查,金盏菊全部贸易停止了三天,一时间全城鸡飞狗跳。灰羽子爵度过几乎是软禁的一个晚上,第二天又硬闯出馆,宪兵守卫不让,利奥波特把自己脑袋顶上了枪口,吓得守卫连忙收了枪,灰羽拳打脚踢,一点没留手,而宪兵不还手也不让路,特使依旧离不开会馆。
正发愁的时候,以更熟悉情况的索菲亚为首的威南哨鹰二十一人队硬闯了特使临时会馆。两伙人持枪对峙,谁也不让步,看到了国王陛下亲发的行动令,金盏菊宪兵大队长梅迪纳最终无奈放行,利奥波特临走前一拳还打得梅迪纳鼻血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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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至此,无论博湾还是青森卡特兰,仍然没人接到金盏菊治安厅大事件的消息,没后续命令,也没计划更改。
一切行为,全凭当事人们根据现实情况的各自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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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天下午,在哨鹰威南临时队的陪同下,灰羽在金盏菊第一厅投下了另一颗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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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告,威南商盟涉嫌走私。
第二告,威南商盟涉嫌偷税漏税。
第三告,威南商盟涉嫌勾结贿赂官员,弄虚作假。
第四告,威南商盟涉嫌结党煽动,**王国新政。
第五告,威南商盟涉嫌联手控制商品物价从中牟利。
第六告,威南商盟涉嫌买凶杀人,涉嫌多桩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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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报社刊登了特使大人要以商人的身份成立威尔莱特慈善行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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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使遇刺案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而利奥波特.灰羽到哪里,哪里更是一团糟,虽没指名道姓,但是这气撒在商盟身上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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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还打着绷带的利奥波特.灰羽闯上金盏菊一厅,一纸诉状把整个威南商盟告上了法庭,法官在众多哨鹰的注视下看着长长的诉状纸,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是要掀翻整个商盟吗?难道威南的天真要变了?宪兵队长梅迪纳拿不怕事情越闹越大的愣头青特使也没有什么办法,灰蓝大公的命令没到,囚禁特使他不敢。
随着国王的一纸强令,这次罐子碎得彻底,一上午的时间,金盏菊厅的传单雪片一样飞来。
遇刺后的第二日晚上,利奥波特又以特使身份对威南商盟首脑下了邀请函,将于次日在金盏菊芦竹馆聚餐。碍于特使名头的淫威,除了哈里森、博豪、以及房产大亨帕布洛等少数威南商盟的骨干之外,忐忑不安的威南诸商基本到齐,包括副会长胆小鬼博拉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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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开始之前,拿两份薪水的美女索菲亚再次找到了利奥波特。这次女警员态度没有丝毫的暧昧,也再没贪财的表现,只是传达了远在博湾的庞鹫公爵大人的口信。
“托你的福,我升职了,我现在是威南形动的临时指挥。”
第一次看见卸下警服的漂亮女人,利奥波特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现在情况变得比预期复杂,但我觉得事情分两边看,暂时不理治安厅的血案,博湾针对商盟的计划不会变,从现在起希望你不要再有多余行为,配合我形动就好,在事情更复杂之前以最快速度结束金盏菊的一切,这也是上边的意思。”
一身礼服凸显身材娇好,女人叹了口气,从手袋里拿出一叠纸张递给灰羽。
灰羽看了看,这些有利于特使大人威南之行的信息让灰羽子爵张了张嘴巴,一边叹息自己的命运早就被博湾的人们安排好了,一边只能在心里感叹罪恶般的巧合。
这惊人相似的行动力和思维模式,究竟是源自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