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臣见王廷主动切入话题,说道:“愿闻其详。”
王廷说道:“因为黄河是治不好的,下面人不敢说。一个尽的粉饰太平,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背景大的毫无问题,就我这种没有背景的人。就是过不去的坎,你看着一次不就是了。”
周梦臣说道:“徐首辅说你,贪得无厌,收拾贿赂,草菅人命。这些都不是真的了?”
王廷微微一愣,说不出话来。随即,嘟囔了几句,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也就不敢多说了。
周梦臣相信,徐阶拿下王廷,固然有拿捏王廷的意思。但是也是王廷一定是有问题的。否则,徐阶不会这样做。毕竟徐阶是非常爱护羽毛的人,不会随便坏了自己的名声。
周梦臣说道:“我问你答。”
王廷也没有了精气神,说道:“你问吧。”
周梦臣说道:“嘉靖三十七年的决口。是怎么一回事?”
王廷说道:“这话就要从长说了。首选,你要知道黄河不是一条河。最少本朝以来,这黄河屡次决口。而治水各种手段,说起来,不过是分,疏,挡而已。”
“分,就是分水,水大分。将一条河的洪水分到不同的河道之中,如此就能降低洪水的危害,又叫杀水,疏,就是导水而下,挡就简单了,就是修建堤坝,将洪水约束在一定范围之中。
“本朝徐武功治水,就是用分杀之法。而今,在黄河上,也是如此。在徐州一带,黄河分数道南流。但是如此一来,洪水到此分入各河之中。也就减少了损失。”
“如此也就奠定了这百余年来的黄河局面。就在徐州附近六道东南而行。”
“但是奈何有一件事情,徐武功却是忽略了。黄河的沙多了。这才多少年,当年的河道一个接着一个堵塞了。而今仅仅剩下一条河了。一条河也淤塞的不少。更不要说,这一条河承接了黄河所有的水量。河道悬于天上,不决才是没有天理。”
周梦臣知道所谓的徐武功是谁?
乃是徐有贞,他在历史上功过难辨。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参与夺门之变,很多人说于谦之死,徐有贞难脱干系。而徐有贞的功劳也是很显著的。乃是明代前期有名的治水名臣,他主持了运河北边的修缮,也修缮了黄河水利,维持一段时间的黄河安定。
所以功过之间的人,随即一难以分辨了。
不过,徐有贞在治河上的确有一手的。
周梦臣也没有想到,而今的黄河是这样子的。分数道南下,周梦臣想想就知道。以黄河泥沙的淤积程度,这几个河道是什么样子,黄河的主河道是什么样子。
心中感叹:“难怪,黄河严重到了这个程度。六条河,堵塞了五条,最后一条勉强运行,这样的情况下,这差事实难办。”
周梦臣说道:“说说,嘉靖三十七年的洪水。”
王廷说道:“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寻常洪水的一次。”王廷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说道:“曹县东北,新淤集决,此地乃是贾鲁河河故道也。趋东北段家口。一分为六,大溜沟,小溜沟,秦沟,独沟,胭脂沟。飞运桥,夺运河入徐洪,另有一支砀山下郭贯村,南下,一分为五。龙沟,母沟,梁楼沟,杨氏沟,胡店沟,由小浮桥南下。加上本来的故道,一共是十二条河,所谓河决十二口。”
“而且这些河,不是固定的,几乎没有什么河堤可言,一旦下雨,水满则溢,并夺旁沟,于是分分合合,二百五十里内,忽东忽西,从无定向,而故道高企,渐渐干涸,不能再用了。你说,这怎么修,这怎么治?”
周梦臣一时间惊呆了。
这年头的消息流通很差。周梦臣当时南下,也避开洪水的重灾区,是从开封南下的,而这一次洪灾是以黄河下游,徐州到淮安一带为最重。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以为所谓河决十二口,是大堤上破了几个决口而已。但是而今看来,哪里是这回事?这不是河堤上有多少缺口的问题,而是黄河河道还在不在的问题?
而今哪里还有黄河主干道啊?